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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Hot Lick：热的乐节

 

今冬第一场雪不知是几时开始的。

反正等周泽楷从车库出来，地上已然是一层莹白。

好在社区外只有这一条路，车灯的光路里远远笼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孙翔比周泽楷略高，穿他的风衣尺寸上还算合适，奈何两人的穿衣风格实在大相径庭，周泽楷不自觉抿了抿唇，看到孙翔背影的瞬间心房被踏实感填满。

他的车急停在孙翔面前，横在路上摆明了不让孙翔过去。

这戏码着实很套路，又刚好赶上今年初雪，白絮飘洒，老旧得像是偶像剧片场。

薄薄一层莹白落在孙翔肩上，车外那人的表情像丛火焰，张扬里掺了半分无奈，他与周泽楷对视，固执地不肯挪动脚步。

周泽楷也不下车，手肘撑在方向盘上僵持片刻，他不说话，只是倾身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孙翔见状也很给面子，钻进车里搓了搓手，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说：“你这衣服要风度不要温度，冻死我了。”

发现自己穿错衣服了啊？

周泽楷笑着侧了侧身，从车后座拿过孙翔的羽绒服，递过去时他又有点后悔，分明看见某个穿错衣服的人，他还挺开心的，好像该定义为莫名其妙的独占欲作祟。

孙翔大方坦荡地接过衣服，揉成一团压在膝上，偏偏没有换，只是调大了空调暖风，随口问道：“干嘛？哈哈周泽楷你不是要送我吧？”

这不是很明显吗？周泽楷迟疑片刻：“……嗯。”

孙翔被他的坦然噎住，呛声反问“我约会去你也送？”

周泽楷眉梢一颤，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玻璃窗，雨刷左右摇摆，拂过零星斑白。

                              

孙翔心道周泽楷你是不是以为嗯啊呃就能拯救世界啊？一个不爽就口不择言，好在周泽楷没有回答，他佯装不在意清了清嗓子：“开个玩笑，我去酒吧找个朋友，他是G2-4的粉，你去吗？”

“地址。”

“真陪我去啊？”孙翔难得不太好意思，周泽楷作息规律这件事他再粗线条也发现了，“不早了要不你车借我？”

周泽楷：“……”

沉默抗议啊，孙翔看懂了，看在穿着你衣服的份上勉强听你一次！

他摊摊手，扭头看向窗外雪色：“烟雨南路的Candy Shop，你搜下，导航走。”

 

CandyShop，孙翔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泽楷闲聊解释。

比如，“Candy Shop啊，朋友开的，有几个哥们在那。”

比如，“哪有那么甜，名字是首歌，特别——呃你还是别听了！”

比如，“我凑份子投了笔钱在那，算半个老板，要在那驻唱谁给我开工资啊？”

孙翔说到最后自己先恼了，他干嘛啊他？看周泽楷皱眉抿唇不说话就倒豆子一样数家底给他听，好不好把户口也交代了。

还好到了。

金属灰的招牌在一街灯红酒绿中格外扎眼，孙翔率先跳下车，想了想还是没自己进去，傻乎乎地站在门口当活体招牌，名正言顺地等周泽楷停车。

周泽楷停下车回到candy shop门口，目光一顿——孙翔还穿着他的外套，手揣在兜里来回转圈取暖。一见到他，露出的笑容像阳光，坦荡又朝气，融化了他肩头的一层薄雪，小跳两下拢着手呵气催促：“冻死了，你快点！”

“孙翔。”

“啊？”孙翔心里咯噔一下，周泽楷叫他名字的时候不多，毕竟这人惜字如金，每次后面基本都跟着破防大招，他拉着人往酒吧里走，就听见周泽楷轻软的声音落在耳畔。

“下次找人，说清楚。”

“……哦。”

孙翔冷哼，找人还得跟你交代清楚？你是我爹还是我妈啊？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爽，回身对上周泽楷那双波澜不定藏着不安期待的眼睛，奇奇怪怪的念头丛生——他不会是误会了吧？吃醋了？所以他、他他他是追出来的？！

我靠。

孙翔搓了搓冻僵的双手，闪烁的目光混进酒吧变换不定的灯火里。

他改口说：“那行吧。”

 

孙翔压根没觉得穿周泽楷的衣服有什么不对，挺合适的嘛。

走进candy shop迎面撞上唐昊，孙翔挑了挑眉，暗忖还不错，他还以为唐昊这个G2-4忠粉会在街头买醉，这不是还清醒吗。

唐昊抬抬眼瞥了孙翔一眼，视线上下审视直到外衣，顿时左脸写着“惊讶”、右脸写着“你谁？”，张口就问：“吃错药了？”

“滚！”孙翔眼皮都不抬一下，拉着周泽楷找了个吧台近又偏僻的地方坐下，环顾一周见不远处台上唱歌的家伙被台下几个小姑娘盯着，耳根红着不好意思地别开眼。

孙翔啧了声，随口打趣：“邹远行不行了，这就脸红。”

唐昊下意识替邹远怼他：“你行你上。”

“今天没空！”孙翔摆摆手，远远跟邹远打了个招呼，推着周泽楷坐下来。

唐昊的目光落在周泽楷身上——没空？陪人来的？还是男的？

他没多想，问：“喝什么？不管你要钱。”

“滚，要钱要到老板头上了，”孙翔拍开唐昊勾着他肩膀的手，半点不客气地向调酒师挥手，“特基拉日出，不谢！”

真不客气，唐昊白眼：“他呢？”

“他不喝酒，”孙翔脱下外套放在周泽楷身边，熟练地钻进吧台，拨开趴在吧台刷手机的调酒师，转身倒了大杯牛奶出来，唐昊一口水呛住，话被孙翔抢了先，“他开车，陪我来的。”

啧，陪你来的。

唐昊还想说什么，孙翔挑了挑眉，端着牛奶杯放在周泽楷面前，冲唐昊瞪眼：“你别管。”

唐昊：“……”

这气焰嚣张的，带个帅哥了不起啊？

唐昊敛眉，明目张胆地绕开孙翔坐在周泽楷对面。孙翔正把那杯牛奶往周泽楷面前推，方才对着他的那股子嚣张跋扈劲儿消失无踪，反倒面对周泽楷腼腆的道谢局促起来。

局促个P啊，孙翔你他妈被喂毒药了吗？

还跟他偷偷指手画脚地示意换个地方聊，唐昊眼见孙翔手脚不知道往哪放的德性，翻了个白眼托腮盯着周泽楷看，是很帅，眼尾裹着温和腼腆的笑意，就是怎么看怎么跟酒吧这灯红酒绿的地方不搭调。

还有点眼熟……？

唐昊盯着周泽楷瞧了半天，看到孙翔反反复复瞪了他三次，脸黑到不忍直视。唐昊干脆横了手掌挡在孙翔面前，眼不见心不烦，让孙翔烦，他很乐意。

他弯起手指扣了扣桌子，周泽楷抬起头与他对视，漆黑沉默的瞳孔、安静认真的眼神更让唐昊觉得与记忆里某个瞬间光影重叠。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哥们，我是不是见过你？挺眼熟啊。”

“……呃。”

“靠！”孙翔毛了，这低劣到毫无技巧的唐昊式搭讪，当着他面撩周泽楷？他二话不说站起身勾住唐昊的脖子就把人往别处带。

唐昊偏不走，脚勾着高脚凳不肯罢休，见谁逮谁，抓着路过的小哥就不松手。

“哎哎刘小别你站住，”唐昊扯着刘小别的手臂，险些把耳机线扯下来，他指了指托腮微笑看戏的周泽楷，“你看那哥们，是不是眼熟，见过没？”

刘小别瞥了眼，确定那人除了帅没别的，皱眉：“你没病吧？”

远处给孙翔调酒的小哥隔空补刀：“他想挖翔哥墙脚，这不翔哥正收拾他吗。”

刘小别：“……哦。”

说完就拎起唐昊抓他的手塞进了孙翔的武力控制范围内。

孙翔得意扬了扬眉，其实他被吧台的袁柏清一句话说得窘迫到不行，虚勒着唐昊的脖子，还被踹了两脚。脸色却从耳根开始泛红，只得仓促地跟周泽楷挥了挥手交代：“我去玩会，一会回来！”

心虚了啊。

周泽楷想，孙翔不仅喝酒上脸，连情绪也一向上脸。

特别好懂——特别好。

 

周泽楷不爱说话，但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百无聊赖的调酒师袁柏清整个人都恹恹的，环顾四周，都是陌生顾客，也只有孙翔带来的这个帅哥大概即将成为熟人。虽然对方看上去不太好接近，冷冷的不说话，但方才对孙翔笑起来……明明挺温柔的。

最终他还是决定搭话，打开话匣子从G2-4鼓手孙哲平重伤说到腼腆不自信经常怯场的歌手邹远；说唐昊是G2-4的忠粉却很不服他们队里的萨克斯，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能取而代之；说孙翔——说孙翔这人少根筋经常出门不带脑子，别跟他计较。

他说多了自己也口干舌燥，就着方才那大盒牛奶给自己也到了半杯，干脆一竿子打死，说他们几个都这样，少根筋。

周泽楷却笑了，说：“挺好的呀。”

袁柏清是闹不明白对方在说孙翔，还是他们几个人一起说了。

不过他倒觉得，这个周泽楷，是挺好的——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一人，怎么跟孙翔那二缺混到一起去的？他刚想问，刘小别扔给他一堆点单，只得跟周泽楷打声招呼就回去忙碌起来。

孙翔陪唐昊发泄完——也不知道到底谁在发泄——回来看到的就是周泽楷自己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对面什么时候冒出个衣着大胆的妹子来了？

妹子坐在周泽楷对面，笑吟吟地讲话。

远远的他看见周泽楷摇了摇头，便没再抬起头来。

态度不错嘛，孙翔想。

可他还是不爽啊！

他默念三遍，酒吧是非之地，是非之地不能怪周泽楷。念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不怪周泽楷怪谁啊！这张脸惹是生非——却全然忘了自己平时是怎么惹是生非的，比之周泽楷更不知道过分多少倍。

不管，就不爽，理直气壮。

孙翔十分坦诚地黑着脸，装都不用装，坐在周泽楷身边勾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拉。周泽楷一怔，见到是孙翔，眉眼便弯了起来。

对方垂着眼睫没有推开，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以让孙翔看清周泽楷长而密的睫毛。

他的心跳顿时变得节奏紊乱、难以把持。

是为了做给对面搭讪的妹子看，孙翔这么劝说自己，他凑近周泽楷，贴近他的眼睛，他紧紧握住了垂在身侧的手，却迟迟不敢亲下去。

心如擂鼓，异样的冲动几乎要抢夺肢体控制权。

他停在周泽楷面前，近到无法看清周泽楷那个纵容的表情。

孙翔屏住呼吸，硬是把持住了那仅有几毫米的距离，他在周泽楷眼前轻轻吹了口气，带着迷醉的酒气，忽然率性笑了起来：“睫毛上有灰，帮你吹了。”

 

果香、酒气，混着若有似无的牛奶甜味。

孙翔不敢看周泽楷唇角的弧度，他的指尖狠狠嵌进掌心，与作祟的心跳斗争，满脑子写着加粗放大的“克制”——不能陷进那个弧度里，不能掉进那个笑容的酒窝里。

可如果他现在吻下去，是不是牛奶味的？

他喝酒了，虽然没醉，不知道周泽楷会不会介意。

介意的话——我靠什么鬼！

孙翔打住自己乱七八糟的遐想，硬是放开了揽着周泽楷的手臂，扬眉冷冷瞥了眼对面站起身冲他翻白眼的妹子。

他揉了揉鼻尖站起身来背对周泽楷，欲盖弥彰地往阴影里挪动两步，三次深呼吸后才敢说话：“我那边说完了，不早了，回家吧？”

妹子绕过卡座，闻言扁了扁嘴，转身嘟囔：“切，是基佬早说啊。”

周泽楷跟你说一个字了吗？还早说。

孙翔顿时起了怒意，一眼瞪过去，好歹理智上还是不想跟姑娘计较，周泽楷拉住他点了点头，唇边浅浅露出个酒窝：“嗯，回家。”

 

孙翔从反反复复的梦里醒来时，时针已然过三。

光怪陆离的梦扰得他口干舌燥，他梦见各种各样的周泽楷、各种各样的他自己，还有鼓声、有麦克风、有舞台。

还补全了他想亲没亲下去的那个吻。

太他妈羞耻了。

他起身去客厅接水，陡然听见钥匙响，耳朵竖起确认没听错，门扉一开，却是周泽楷又从门外回来。

三点多了。

孙翔端着水杯，牙齿硬生生嗑在杯口，忽然觉得有点牙酸，哪哪都泛酸。

周泽楷肩上落了一层雪，在孙翔的目光里慢慢融化，那人摘下围巾抖落残雪，又微笑着拢手呵气的样子让孙翔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不该解释吗？

大半夜！夜不归宿！

还笑！

周泽楷浅浅弯了弯唇，他想上前揉一揉孙翔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但自己手太冷了。

“去睡吧。”

孙翔又倒了半杯水，喉咙像在冒火，压都压不住：“大半夜的，约——约会啊？”他想说的那词，想了想还是没出口，愣是压住性子换了个婉转点的。

周泽楷抬抬眼，瞥见孙翔那副佯装认真喝水的样子，淡定回答：“找个人。”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找个人去，别管了。

靠！

孙翔气结，以牙还牙，周泽楷你故意的吧！

简直是破罐破摔，孙翔顶着快要阖上的眼皮咬牙说：“我睡不着！”

企鹅公仔被塞进孙翔手里，周泽楷分明是在安抚他。

“还要早起。”

孙翔还是黑着脸瞪他。

“……困。”周泽楷无奈，只得眨着眼睛，手指揉了揉眼角，毫无防备的样子简单无害，分明是在刻意示弱。偏偏那副困倦的神情让孙翔心头一跳，肢体不受控制就只想放周泽楷去睡觉。

靠。

孙翔从沙发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房间。

他连周泽楷塞给他的企鹅公仔都忘了扔下——哦嚯，还是自己买的那只蠢企鹅。

他还跟周泽楷说是蛋糕店送的来着，谁家做这种亏本生意？

孙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从床上跳起来，抱着企鹅公仔推开了周泽楷的房门，假惺惺地捂着眼睛把那团毛绒绒扔进了周泽楷怀里：“说了送你的，抱着睡吧！”

他气势汹汹地带上门，不出一秒又转回来，隔着门说：“晚安！”

管他听不听得见呢。

 

周泽楷当然听到那声气鼓鼓的“晚安”了。

毛绒绒的企鹅乖巧地蹲在他的床头，有点蠢，但很可爱。

他想，有很多事情需要理清楚——关于孙翔。

比如他回来后又折返回酒吧，几乎是违反自己原则地去找了孙翔的哥们，半醉话多的唐昊告诉他的那些话：

“这倒霉蛋糟心事太多了，我想想，哦你说那次，是他那会儿驻唱的酒吧老板给他牵了个线，投了DEMO被录，唱片公司做了单曲策划准备等成年就签他。结果没多久丫公司倒闭了。”

“……那家伙喝多了做什么丢人事了？我就说看着你眼熟。”

“孙翔那二缺，那年是糟心就喝，喝完还什么破事不记，作了妖还一副懵逼脸，上回他被个傻叉乐队踹了，喝高了差点没把酒吧掀了。”

“那事也不全怪他，他那个小爷德性，那时候他肯让谁？那乐队还算有门路，第一场演出人就挺多，这货人来疯玩high了，那段鼓solo是真他妈帅，底下掌声越响，他越来劲，最后简直就是他的个人舞台，下台就跟贝斯手打起来，回头就被踹了。”

“人家乐队路子多，这几年没少排挤他。”

“这家伙……算了，哎我说哥们，我跟你说这些，你要告我你这都追不上他，那可白瞎了。”

“我可是看在当年你把那二缺从喷泉里捞出来我才跟你多嘴的。”

“能不能行啊你给个话，别磨叽，你到底是不是想追他？”

……

“嗯。”

 

就算以前不确定，无法划清“孙翔对他很重要”和“喜欢孙翔”的界限。

现在他很确定。

喜欢他。

 

tbc.

后文：（10）

本来想520更到在一起，好像有点来不及（

睫毛上有灰，亏我们翔哥说的出口……

Candy Shop名字来自我狸，就一首细看特别污的歌，酒吧成员my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