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01） // （02） 

03.Blow One's Top：表情激增，热烈疯狂

         

周泽楷握着烤玉米，面对这道坚固壁垒不知所措。

孙翔扯开的那个笑容难看极了，像是翻出一道惨烈难看的伤疤，然后就着撒调料的手一路撒盐，喝多了手一抖，大大咧咧地把什么不甘背运都抖给了周泽楷。

从烤玉米抖到周泽楷的酒店楼下。

孙翔完全没给他安抚的机会，染了一身烟火气的人分明竖着骄傲不服输的壁垒，谁敢上前一步就是踏入雷区。他可以把周泽楷当宣泄的听筒树洞，但显然孙翔希望这个箭头是单向的，他不想要周泽楷的回应。

因而周泽楷连一个略显柔软的眼神都没给他。

孙翔沉迷在翻涌的酒劲里，对上周泽楷平静没有半点感情色彩的眼神，忽然感觉好像哪不对，有种微妙的吃瘪感？

这就很奇怪了。

他想，周泽楷这人，是挺有意思的。

 

一路转回酒店，孙翔说是顺路，可周泽楷分明知道他口袋里还放着烧烤店老板的钥匙，陪他到酒店一准还得原路返回，可他却没说出来。

烧烤烟火味散了大半，两个人冻得鼻尖通红，四目对视一时谁都没说话。孙翔不知哪来的恼意，忽然狠狠横了周泽楷一眼：“不睡觉了？修仙啊你！赶紧上去我要回去睡觉！”

“等等。”

周泽楷拉住他的手臂，偏了偏头：“呃……手机号？”

“我的？”孙翔大大落落地就着周泽楷的手，托住手机用对方的手指解了锁，兴许是灌过大杯啤酒的缘故，指尖温度比周泽楷高上许多，像个灼人的小火炉，令对方完全无法忽视这个过分熟稔亲密的动作。

十一个数字，孙翔的手偎着周泽楷的。

孙翔自己倒是不甚在意，输完了手机号就去摸自己的手机，火急火燎地催促：“你打给我。”

周泽楷拨号时唇角不自觉上扬，难免想起当年他初遇孙翔是偶然，再遇还是巧合。

孙翔这人大摇大摆闯进他的生活，一晃就跑，却偏偏潜移默化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几年过去当他以为不会再遇见了，孙翔又一脚踹开了训练室的门。

现在蹲点不成午夜节奏偶遇，手机铃声响起，他终于抓住了与孙翔之间的绳结一端。

踩在云端的心才落到实处。

“孙翔？”

“嗯？”孙翔低着头存号码，“你看看是这三个字吗？”

周泽楷。

巧合地一字未错，周泽楷点点头，他接着自己话问道：“要不要跟我练配合？”

这次轮到孙翔怔忪。

他呆滞地看了半晌周泽楷，好像那句话混着酒精截断了他的思考神经。

周泽楷也被他盯得忐忑：“我是说……爵士鼓。”

“真的？！”

孙翔俨然一副要飞扑上来的眉飞色舞，双眼闪着雀跃而明亮的光芒。

“嗯！”周泽楷立刻化这个口头约定为日程安排，问道，“后天？”

他想明天，可现在凌晨四点，总得补个觉，约明天就相当于只剩半天了。

“后天？后天不行，”孙翔烦闷地绕了小半圈，想解释又觉得跌份，不解释又怕周泽楷不乐意反悔不跟他练，索性把头发胡乱揉得乱七八糟，踩下面子解释，“不是放你鸽子啊周泽楷，后天我约了人飙车，一赔十我下了血本的，输了就……哎我靠反正，除了后天！”

“飙车？”周泽楷疑惑。

孙翔却完全误会了他的关注点：“不去血本无归，真的，骗你我三月不能摸鼓！”

“怕输？”

“开玩笑！怎么会？”

那就是可能会输了，周泽楷暗忖。

“本钱？”

“靠，三千！”

“呃……家底？”

“周泽楷你查户口啊？？！！！”

那就是全部家当了，周泽楷笑着无奈地舒了口气，话锋一转：“LH盘山公路？”

“周泽楷你谁不睡觉了？”孙翔恼羞成怒，“等等！……你怎么知道？！”

闻言周泽楷却偏偏又沉默起来不说话了，孙翔恨不能冲上去摇着他的肩膀问你一个音乐系高材生，怎么会知道那群天天躲检查图刺激的公子哥热衷的飙车聚集地？

好啊周泽楷看错你了，孙翔靠在墙边歪歪斜斜地站着，单手搭在周泽楷肩上，装出份不像样的痞气眯起眼睛：“看不出来啊小哥？”

周泽楷默不作声地站近了些，以便孙翔凹这个难受的姿势不至于凹得那么费力。

“跟我赌吗？”

“赌什么？”孙翔一头雾水，眼神撞上周泽楷坚定平静的目光，恍然大悟，“卧槽不是吧你要跟我赌车？你真玩啊？行不行啊周泽楷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好吗？！”

周泽楷不说话，却没有放开那个眼神。

孙翔被噎住了。这……这是宣战吗？！

他下意识挑起眉梢：“来真的？”

“嗯。”

“那成，车我负责，明天下午就这儿见，怎么样，你赌什么？”

孙翔放开周泽楷的肩膀，眼见他迟疑片刻，笑容分明还是腼腆认真，安安静静的样子，刚才他是眼花了吧才觉得周泽楷那个眼神带火花？

“你赢，陪你练习。”

周泽楷停顿片刻，露出个似乎等着孙翔接话的笑容。

孙翔却只是讷讷地在心里把这话接了下去：难道我输了你真不跟我练配合了？王杰希乐队里的键盘手，机不可失。何况，他怎么会输给周泽楷。LH盘山公路他是不熟，飙车他熟得不行好吗。

“你输，”周泽楷这两字咬得极轻，轻到激不起孙翔不服输的斗志，“后天替你。”

……自己看上去怎么都不亏？

孙翔皱眉，哪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的。

他扬了扬眉，凑近周泽楷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孔，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不如何良善：“干嘛？怕我输？”

周泽楷摇摇头，眼见孙翔弯下腰凑近他，这个高度——

他不禁伸出手理顺了孙翔被他自己揉乱的头发，避重就轻地笑了笑：“输给我不算。”

孙翔一愣。

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戳着他的心脏，他别开眼提高声线：

“靠凭什么啊？”

“朋友呀。”

也对。

孙翔直起脊背，没半点不服气地想，是朋友了，那周泽楷肯定会陪他练鼓。

今晚这顿饭请得无敌划算。

 

孙翔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不想说出口的，忐忑。

他真没跑过LH盘山公路，听说那是条死亡弯道线，来回过弯简直缠绵悱恻，飙起来让人吐血。可他也没办法，家底砸进了那骗子的乐队，人携款跑得无影无踪，他除了大骂两声垃圾也别无选择。

他还忐忑周泽楷还会不会跟他练鼓，忐忑周泽楷这人说是朋友不会睡一觉起来就翻脸不认人吧？

毕竟他一向是得罪的人十倍多于朋友。

不知道周泽楷那家伙怎么想？

 

周泽楷其实也很忐忑。

别的路也就罢了，偏偏是LH盘山公路，他跑过次数不算多，略略一想也知道对方是给孙翔设套。那段路中间有连环U型大弯，漂移飙起来轻松且畅快，爽够了血压飙升，就是缠绵悱恻的Z型、小弯、低洼、斜坡弯折，怎么糟心怎么来。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孙翔的兴奋度被提升后的焦躁失控。

他分明知道自己跟孙翔约赌有些冒然，说不好会激起孙翔的好胜心从而厌烦自己，但看起来并没有。

还好没有。

不知道孙翔会怎么想。

 

孙翔趴在烧烤店的桌子上睡着，拂晓时分天已然蒙蒙亮。

周泽楷在窝在酒店床上，电视忘了关，五点时分天气预报显示寒潮已过、气温回暖。

是个好天气。

 

//

 

周泽楷自以为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但看到孙翔眉眼飞扬地叩击他的车窗，那个笑容还是闪了他一瞬。

有点惊讶。

他以为孙翔输给自己会不乐意。

如他所料，孙翔果然没跑过LH盘山公路，两人取了车来到山脚，孙翔便坐在他副驾上一同略略跑过一遍路线。全程时不时吐槽这个弯刹不准就要大降速，那个弯能做出很漂亮的甩尾，直到那段缠绵悱恻的中段路线，才黑着脸闭嘴。

他讲话时不时夹带“周泽楷你说”、“是不是啊周泽楷”、“周泽楷你别光嗯行不行”，“周泽楷”三字的出现频率堪比口头禅。

两人回到山脚处，孙翔似乎又起了兴致打量周泽楷，啧啧感叹说看不出来啊，以往见你那么乖，合着是闷骚。

周泽楷下意识低头，不过是寒潮过境后的气温回暖，羽绒服换回了黑色风衣，闷骚，有点冤。

 

周泽楷没有按下车窗，只是指了指车门，自己从驾驶座上下来。

孙翔的声音压着他脚步落地的瞬间而来，额头还有极度高速刺激下的汗珠，周泽楷一怔还没站稳就被孙翔抓住小臂，索性靠在车门上听他说。

“看不出来啊！这么强，那个120度的大弯外切得漂亮，甩尾特赞！周泽楷，四分之三时候那个长左漂，我还以为你要完，结果过了弯甩我一截出去！”

孙翔的手越抓越紧，显然还处于高度兴奋状态。

其实他也不过就落后两三个车身的距离，周泽楷还以为他会不服要求再来。

“不生气？”

“生气？生什么气？”孙翔皱眉。

周泽楷摇摇头，心道不生气就好。无论孙翔是不在意飙车这件事，还是把他当朋友，结果都很好。

孙翔却迅速反应过来，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单手撑在周泽楷身后的车门上：“我在夸你啊！”

周泽楷一怔，笑眯眯地：“我知道。”

知道你还问生不生气？孙翔无奈，却发现周泽楷的眼神落在他的右耳上，看得他不自觉耳朵发热。右耳？哦，有个子弹耳钉，孙翔压下莫名狂跳的心脏，别看眼问：“看什么？”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周泽楷却不介意他没好气，弯了弯眉眼看向左耳处的空空荡荡，问道：“一个？”

“哦，”孙翔挠了挠头，“另一个丢了，乱七八糟的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找不到了，问这个干嘛？”

周泽楷眼神暗了暗，低低应了句“就问问”。

孙翔依旧神采飞扬地回应说是不是觉得特帅，可以穿透一切无往不利的子弹？

周泽楷却难得没有沉默或者顺着他的话接下，生涩地转移了话题。

“明天我替你，没问题？”

“嗯！”孙翔一时没反应过来，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也没多想，“他们飙车就是玩刺激嘛，谁上无所谓，反正赌金是我出的就行。周泽楷！我特喜欢你开车的样子，就——”

周泽楷打断他：“那明天见？”

“干嘛？不想听人夸你啊！”孙翔不怎么乐意。

“明天。”

……明天再夸？

孙翔眼见周泽楷拉开车门，他还按在车门上的手才猛然撤开。孙翔一头雾水，总不是这家伙还有飙车后的血压上升后遗症吧，还是……夸他夸得不好意思害羞了？

问题是他还没有开始夸好吧。

他明明想说，周泽楷你开车的时候特帅。我当初以为你人又乖又软简直是瞎了眼！第一次被你超的时候那一眼冷淡气场全开气得我狠踩油门啊我靠？你是不是换了个人啊？魂穿了？

结果一腔热血上头的话全被周泽楷堵回了肚子里。

孙翔也恹恹的，拉开自己车门时不解气就踹了脚车胎，又不知道自己在发哪门子火。

他打开车窗，阳光刺眼。

想看周泽楷在干嘛，又不乐意明目张胆地看，手指在方向盘上烦躁地敲着节奏，半晌沉不住气低低骂了自己一句“有病吧”，干脆侧身看向并排的另一辆车。

周泽楷的车窗也开着，他在打电话。

他没有笑，唇线紧抿，神色冷淡。

“……真的不行。”

“明天……”

“呃，推不了。”

“晚上？”

“嗯……”

“那……好呀。”

周泽楷你眉头都快拧成结了，孙翔别开眼。

在挂断电话那一刻，孙翔迅速正过身体佯装目不斜视，心跳却陡然加速。

他忽然意识到，那个贝斯手曾经说过一句，就算在国际钢琴比赛上看到周泽楷都不要惊讶。而自己似乎早就忽视了G音大钢琴表演系，难道不是穿西装燕尾服上音乐会的吗？

而周泽楷这家伙，玩爵士，飙车比他还溜，看上去对酒吧熟门熟路，不回宿舍不回家住临海北路的酒店，还夜不归宿瞎乱转。

孙翔的余光瞥向周泽楷，对，还闷骚，他左耳那不是还打着个耳洞？

 

tbc.

后文：（04）

沉迷小周翔哥不能自拔，给两位疯狂打call。

每章的小标题是爵士乐常用术语，就，百度的（喂。

一开始说是键盘手小周x鼓手翔哥，这个就是乐队体系内，其实体系外就还有古典钢琴小周x歌手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