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章：（01） // 上章：（16）

瞎胡侃过过渡。

17. Drive：集中动力演奏

 

转眼临近圣诞节，周泽楷前前后后收到一沓聚会邀请，一概打着寝室内聚的借口推掉。江波涛处理这种事情向来如鱼得水，直到回了宿舍才转头笑眯眯地问，小周你真的要跟我们聚？

话里有话，周泽楷眨眨眼，填满黑白琴键的脑海里蓦地窜出个人影来。

孙翔。                                                        

这两个字像他的主人，大大咧咧在周泽楷心口种下一排仙人球，拦路抢劫还拦得嚣张跋扈。

江波涛轻而易举从这个无声的表情里解读出周泽楷走神的方向，半是揶揄半是真诚建议：“有约就去，没有就回来跟我们混。”

“好的呀。”                                               

周泽楷答应得极其爽快，卷着听上去很愉悦的尾音。

事实上他正思忖这个圣诞节多半是要耗在学校了——自从孙翔搬出去，他自己也没回几次公寓。

孙翔一消失就是大半个月，干脆利落。

这段时间孙翔没有去过G大地下训练室，原鼓手李迅手伤也好得差不多，回归训练。除了方锐话里话外偶尔提到这个名字，一切好像回归深秋的十月，孙翔这一来一去像点水涟漪似的，荡了几个圈，微末痕迹仅仅滑进周泽楷心里。

周泽楷站在红线这头，线在指上，他不去拉，便松松垮垮了无声息——他把选择权全然交给孙翔，玩玩也好、认真也罢，孙翔去选。

指尖无意识敲在桌上，却奏不出音符。

周泽楷眼神放空地想起孙翔来，他尽量避免去想这个人，想起来便是阳光交织阴冷暴雨，太左右情绪，Debuff斐然。非要在心里下个定义的话，他们不过是各忙各的，或者说严重一点，冷战。

周泽楷抿了抿嘴唇，他也承认，自己是生气，很生气。

但时至今日，蓦然想起孙翔，周泽楷无奈地发现他从未觉得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会被彼此就此放手废止。

哪里来的自信，扪心自问，周泽楷陡然停下惯性大跨度穿梭的修长手指。

他不知道。

 

夜里断电后周泽楷收到邹远的微信，手机在枕边忽然亮起，这个缥缈的作息时间让周泽楷惯性心里一紧，打眼扫过，信息说平安夜晚上应该挺热闹的，楷哥你来吗？

这个称呼……周泽楷抿着唇思索，如果是孙翔向他示好，多半不会这样绕来绕去通过别人征询，一个电话的事。把邹远推出来嘛，倒像是其他人替孙翔着急的作风，他笑着翻了个身，回道：“谢谢，再看吧。”

平安夜，孙翔应该也能好好过个节，休息一下吧。

周泽楷按灭手机屏幕，窝在枕头里听杜明和吴启睡前闲侃，聊到去年堆在寝室里烂掉都没解决干净的平安果，周泽楷想起去年一寝室四个人对着苹果猜拳解决的愁眉苦脸，脸埋在枕头里闷声笑起来。

江波涛叹气，顺势问，小周你明天还在学校琴房吗？明天平安夜了。

吴启悠悠揶揄，杜明还准备拿送你的平安果给女神摆阵呢。                 

快滚，气急败坏的枕头从周泽楷身侧飞过落在吴启和他的床中央，周泽楷歪歪头利索地避开，心想在学校是有点麻烦，不过明天学校琴房一定很空，错过好可惜的。

 

周泽楷埋在枕头里睡着的时候，邹远还在对着手机屏幕发愁。

刘小别趴在吧台上，手指快要把屏幕戳个洞，啧啧道：“药丸。”

“就说他脑子里有黑洞吧，除了架子鼓什么都放不下，还谈恋爱，”袁柏清十分顺手地蹭了刘小别一只耳机，与他肩并肩坐着，“我是搞不懂啊，翔哥现在一天到晚跟神仙似的，除了吃睡就是打鼓，他要成仙啊？”

邹远无奈摇头。

滂沱骤雨捶地般的鼓声应声而起，唐昊翘着腿坐在空荡荡的酒吧中间——孙翔在Candy Shop练鼓练到晚上，他们干脆就不开门营业。唐昊痛骂，这傻逼。

“……我跟翔哥提过一次，”邹远跟周泽楷道过晚安后收起手机，咬着吸管小声说，“翔哥也没什么反应，我还以为他一准要炸。”

“提什么，周泽楷啊？”唐昊问。

邹远点点头，袁柏清起身给他竖起拇指，这胆量，他都不敢，动作一大，连着刘小别的耳机线一同被扯了下来，即刻挨了一道被打扰不奈的眼刀。

“我也提过，”唐昊直截了当，挥挥手好像能把孙翔知道周泽楷喝了三杯的怒火苦逼脸挥走，“那二缺跟我说没事你们别管，看那样也不像被甩了？”

一段快而急的solo在高潮处轰然停顿，讨论戛然沉默。

孙翔揉着手腕大大咧咧地从上锁的小黑屋里钻出来，火急火燎就往吧台奔，边走边嘟囔说，怎么没人啊。

众人：“……”

难道他都没发现Candy Shop给他腾地方练鼓经常推迟开门吗……唐昊白眼，这家伙，眼里还剩点什么？

孙翔眼睛亮晶晶地冲着桌上那杯冰水去了，端起来一饮而尽，他大口喘着气，脖颈拉出后仰的弧度，汗湿的发梢贴着T恤领口，刘小别打了个哆嗦，孙翔这件单衣，他看着都冷。

玻璃杯见底，袁柏清幽幽地说：“那水是涮杯子的。”

孙翔上下滚动的喉结瞬间卡壳，半口水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就这样还能强硬隔空怒瞪袁柏清。

邹远赶紧上手去拦，说他瞎说的，不是刷杯子的，给你倒的。孙翔这才顺气咽了下去，一口水吞得太急，揉揉嗓子梗着脖子问：“干嘛呢？搞小团体啊不叫我！”

唐昊冷哼：“正想叫你，快平安夜了，消停点吧，还做生意。”

刘小别按着耳机线点头，省得再被袁柏清拽走。

“哈？”孙翔挠头，“你们为了我不开门啊？”

众人：“……”

“够义气！”孙翔跳上桌子，手肘往唐昊肩上搭，被人闪开险些晃下去，他心情看上去不错，没有计较，“我赔我赔，圣诞节我请！”

唐昊打击他：“你请周泽楷也不来。”

孙翔愣了一下，胡乱拨弄头发消汗的手指停顿下来。

动作僵硬得如同被按下暂停键，连带表情也停滞消沉。

“啊？”他讷讷的，哼着鼻音。

“邹远问他，平安夜来不来，他说再看。”

孙翔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掌末端撑住太阳穴，眼神放空：“……哦！”

哦得还挺有气势，唐昊白眼要翻到天上去，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邹远叹了口气，决定好人做到底，毕竟周泽楷帮他解过围，他定定看着孙翔，说：“翔哥你要是抹不开面子问楷哥，我帮你问？”

“楷哥哈哈哈？”孙翔一瞬间回神，夸张地笑起来，弯着腰下巴搁在膝上，“你可别逗我，楷哥哈哈哈！哎不是，你问他什么啊？”

“你们俩？……”

“就吵个架，”孙翔无所谓地捋了把干透的刘海，问，“平安夜还有几天啊？”

袁柏清摸出一瓶矿泉水扔给孙翔，吐槽他：“真要成仙，时间都不知道了，明天。”

“卧槽？明天？！”孙翔长腿一迈从桌上跳下来，慌慌张张地浑身找手机，新手机刚换不久，还不怎么习惯，打开日历一一数下来，17天——他日复一日专心练鼓，日子过得重复枯燥，吃饭食之无味，睡着满脑子都是鼓点，每天压根没有区别。

孙翔以为从周泽楷家里搬出来也没多久，妈的，17天？！

 

他彻底懵了，整个人杵在原处。

一时间他脑中涌出很多细碎的片段：周泽楷咬着下唇冷冰冰质问他的神情、那一壶生姜红糖；那天他硬生生把自己关在屋里，周泽楷刻意激他的醉后温软嗓音。孙翔本来也憋着一肚子火，周泽楷凭什么啊，浇自己一头凉水、三杯烈酒说喝就喝、生日愿望转头就打脸气得他摔了旧手机、最后人还是被吴羽策那家伙拉走的，妈的，想想就气。

“你当机了？”刘小别站起身，在人面前晃了晃手指，被孙翔一把握住扔开。

汗水干透，才觉得冷。冰凉的手塞进裤子口袋里，孙翔转向邹远，烦闷地揉乱头发，垂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他说不来啊……那我明天问问吧。”

孙翔勉强承认，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慌。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坐回鼓前。

那样他可以不想周泽楷，不考虑周泽楷这十几天的了无音讯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爆裂的火光把他心里周泽楷三个字烧了个一干二净，灰烬糊上心墙，孙翔垂下睫毛，眉梢染上锋利的躁意。

“孙翔你这傻缺样！”袁柏清忍无可忍，就差把手里的酒瓶当手榴弹扔出来，“你妹，被甩就说，没被甩就去找人，傻逼兮兮的。”

“用你说！”孙翔也吼回去，整个人斜斜靠在拐角的门框上，像是被这一吼带回了精气神，眼神嚣张又骄傲，“明天，再给他一天好日子过，操，气死老子了。”

众人：“……”

邹远也被袁柏清吼出了塞满好奇的勇气，问道：“不是，你之前图什么啊？说搬出来就搬出来……”

“我不能把周泽楷当个外挂，”孙翔半边身体落在阴影里，皱着眉想起王杰希的准确刺激，他眉心拧起，锐利得要刺穿沉闷情绪，“他挂太大，这路终归我得自己走。”

“用呗，”刘小别低着头打音游，显然没走心，咬字都踩在音乐节拍上，“反正是你对象，分那么清？”

“不行！”

孙翔斩钉截铁，几个人神色各异眼巴巴看着他，他咬着牙停顿了半晌，也没给出个原因来。

 

能怎么说？

说因为周泽楷，他突然觉得日子不能这么过，就算跟自己死磕他也要从谷底爬出去？说他心比天高，梦想远大，可现在他愿意踏踏实实先挣出个未来，要给不靠谱不着调的感情打个坚实基础？

说他——

真的很喜欢周泽楷，又对与周泽楷之间的距离烦躁透顶？

那场演奏会让孙翔意识到，爵士乐里自由任性的周泽楷背后，站着年轻优雅的钢琴演奏家，他完美强大；跟自己这个众人眼里不务正业，最多会被说不羁狂放的鼓手……孙翔笑着摇了摇头打断漂泊的思绪，心底狠狠啐自己一句神特么矫情，他俩很配，配一脸好吗！

他迟早能攀上巅峰，孙翔坚信不疑，可他很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并不想让周泽楷等候。

他不想要周泽楷面对鲜花与掌声之后，回来踌躇他的低谷波折——他们明明是可以一同站在巅峰的人。

杂七杂八的现实与琐碎化成带刺锁链，再次绞住了孙翔，又被他自己骄傲的的潇洒自信释放开来。

看上去那么的轻而易举。

唐昊在灯影里用尽了半辈子的耐心端详孙翔的表情，冷冷嘁了一声，不怎么正经地揶揄道：“挺认真啊？”

“废话！”孙翔扬起下巴，唇角勾起的弧度坦坦荡荡，“红包都备好了没？要特大的！”

“昂。”唐昊敷衍点点头，懒得理他。

邹远给了个面子，说：“祝你顺利啊翔哥。”

一句话又把孙翔打回原形，他心想丫邹远这小子是不是天然黑啊？准备个屁红包，周泽楷还说不准怎么想的。

眼见孙翔又蔫了，霜打的茄子一样烦闷得恨不能挠墙，袁柏清清了清嗓子，音调硬生生拔高了一个八度，怎么八婆怎么来：“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滚滚滚！”

孙翔一怼人就正常多了，多好懂，万古不变。

他想，自己都把喜欢周泽楷写在脸上了吧，周泽楷他懂了没？

“好好的一直男……”刘小别啧啧，“弯得比曲别针还彻底，世界变化快。”

孙翔作势冲着空气挥拳，怒道：“我次奥你们没完了！”

“说都说了，”唐昊才不怕孙翔这点虚张声势，踩着火星子戳他肺管，“怎么就认准了，来，说说，总不能因为姓周的喜欢你吧？”

“滚，喜欢老子的排到太平洋！”孙翔恶狠狠地比了个中指，抗议唐昊把那点破事旧事重提，周泽楷喜欢他怎么了？他更喜欢周泽楷好吗？孙翔不再计较，说，“我跟他去电影，他说——靠！我干嘛要告诉你们！”

“吁——”

被嘘也不说，孙翔得意笑起来，欠揍地摇了摇食指，你们单身狗不懂。

 

《鼓手》的最后一句独白说“我就是下一个Buddy Rich”，周泽楷在耳畔对他说，“你也是”。那双沉静如墨的眼眸里笑意并不明晰，微微弯着，温吞平静，瞳孔被真诚的信任填满，只留一丝空间，刚好揉进孙翔的身影。

不多不少，满满当当。

这一个眼神、一句话，让他溃不成军。

孙翔还犹自记得当时在想些什么，他暗叹电影院的灯开得真他妈是时候，他要是错过周泽楷这一瞬间的表情，肠子悔青都找不回。

深情又好看，他喜欢的人，就是好，没的说。

笑意不自觉攀上唇角，孙翔摸摸嘴唇，连咳两声掩饰都不愿意，他敛眉一本正经却根本压不住上翘的弧度：“反正，周泽楷要是个姑娘我立刻马上就拉着他去民政局扯证，打一下哏老子不姓孙。”

 

CandyShop的灯火在午夜悄然点亮。

孙翔在酒吧里忙忙碌碌两个小时，顶着眼下乌青打呵欠，好容易逮住个机会休息，躲进吧台里靠着酒柜打盹，却被袁柏清没好气地推搡回小房间，痛痛快快地把门反锁，丢下一句赶紧睡你的。

孙翔被摁在床上，他发了会呆，愣愣地想，都这么照顾他，靠，真是……不怎么习惯！

想着就傻笑起来，他练鼓这么多年，一直很拼，但像这十几天这么拼，还真少见。王杰希的solo带着炙热烙铁温度逼迫他再拼一步，再努力一把。自由放纵、肆意挥洒，那段solo告诉孙翔，去他妈的合作，一码归一码，他是个鼓手，solo汇聚全场眼球的鼓手，也是最出彩鼓手。

合作？一步步来，孙翔习惯了。

这条暗无天日蒙头向前冲的巷子他走了很久，现今周泽楷站在巷口，一束月光似的，温柔填满他整个宇宙。

他现在有信心、有能力面对王杰希的质疑，想要表达属于自己的Buddy Rich。

孙翔木然环顾这个待了十几天的小房间，吊镲反光微弱，鼓面平静蛰伏，只剩下呼吸的安静让他想起周泽楷来。他颈间的黑曜石吊坠被指腹不自觉摩挲温暖，小指勾着皮绳，温度仿佛来自周泽楷。

他想，明天傍晚，就明天，周泽楷在哪他就去哪堵人。就算蹲到半夜十二点、打爆周泽楷电话也要见到人。

吊坠搁在掌心，嘴唇小心翼翼地贴上去。

黑暗狭小的房间，顷刻间，海阔天空。

 

tbc.

后文：（18）

民政局九块钱就想跟你们楷哥扯证，天真（。

这格式什么鬼，手机看翔哥名字还竖排了……有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