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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还没谈恋爱。

09.

 

“那没意思，”王杰希摆摆手，晦暗不明的情绪平定下来，他又重新坐回喻文州面前，“啤酒都喝了，行酒令会吗？”

喻文州对王杰希跳过方才那个话题有点茫然，摇摇头：“不会，不过可以跟你学。”

“我也不会。”

喻文州：……

不着调还十分坦然，理所应当，喻文州无奈，这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当真有欺骗性。

王杰希也满意喻文州透出的无奈笑容，像是赛场上打断索克萨尔读条一样愉悦。他伸出手，问道：“猜拳吧？赢的问输的一个问题。”

猜拳？喻文州下意识确认道：“包剪揼？”

王杰希愣——这什么跟什么？包剪……？

我还没欺负你不会北京话跟你讲猜丁壳好吧。

 

那显然是个粤语发音，出自喻文州的第一反应，他也很快意识到，歉意一笑：“我是说，剪刀石头布？”

卷曲的咬字还有余韵落在这句话里。

王杰希点点头，身影背光，坦然得好像不怕喻文州勘破他的意图，说：“嗯，对。一局一个问题。”

他拿了啤酒，那猜拳也算应景。

喻文州脑海里忽然浮起王杰希的手串来，那好像一个解封道具，场下这个一本正经要跟他玩猜拳的家伙，他还真想回馈一句：幼稚不？

三个字上下唇一张一合的事，喻文州却只摊手握拳：“来吧。”

 

“那我先问，预热一下。”

喻文州自然而然地换了个坐姿，王杰希却被他不轻不重的预热二字说得心头一哆嗦，对方温和的微笑瞬间显得富含深意起来。

这谁在坑谁啊到底，王杰希腹诽。

“随便问问吧，昨天晚上比赛后半程，王队一直很关注叶神？”

“我单说一个是，也算回答吧？”

喻文州笑，好整以暇地等着王杰希的后话：“王队不会那么不地道。”

这还叫预热，叫随便问问？那喻文州的不随便是不是要诓他交出王不留行的训练数据了？

王杰希眼见喻文州胸有成竹，笑着等他把选择题做成论述题的样子就十分无奈。不过那又怎样，他还不信喻文州就能锦鲤附身从头赢到尾。

 

那场比赛大漠孤烟强攻扭转局势，压制嘉世治疗与第六人后，苏沐橙的策应被地图所限，王杰希却正是从这个转折点愈加关注，甚至在嘉世剩下一叶之秋独自在场后久久沉默。

 “是，当时我在想你说过的话，叶秋不是死人，嘉世也不是只有一个叶秋，吴雪峰退役、苏沐橙的策应被限制后，这话该怎么说？”

喻文州问：“你难道真的想过叶神在那样的局面下翻盘？”

这难道不是第二个问题了？王杰希横了喻文州一眼，意味分明。

对方分明看懂了，却只抿嘴笑了笑，不说话。

王杰希懒得跟他较真，只说：“不现实。但我在想，如果是我在叶秋的位置。脱节——”他话锋一转，分明的唇线抿起，“嘉世有这个趋势吗？吴雪峰退役后的嘉世就好比缺了一个辅助角，而苏沐橙补上的是叶秋身边的位置，叶秋对面那个辅助缺角，还是空的。”

 

脱节。

他说到这两个字时便跳跃性地转回了嘉世战队，两人却心知肚明王杰希为何会将自己代入最后场上孤立的一叶之秋。

叶秋与嘉世，就像前者一力将后者扛于肩上。

而王杰希极早就注意到这一点，甚至有种奇异的同感——他不想沾染分量极重的脱节二字，所以，他寻求转变。

喻文州显然意识到这点，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他面前这个几乎是破坏平衡，一路横扫第三赛季、横空出世打法诡谲的魔术师，在这场嘉世局面分崩离析的团队赛面前，出口这两个足够分量的字眼，便已然是对他足够坦诚。

他笑了笑，伸出手：“不如换个立场来看看，如果我输了的话。”

 

啧，还真脏啊。

王杰希打心里吐槽，这一句话看似顺着方才的问题顺流而下，实际上根本把王杰希的提问范围框在那场比赛里，变成了喻文州输了也是自主选问题。

这家伙哪来的道理，分明是一本正经笑眯眯地不讲理。

诚然，聊起比赛时，王杰希也确实没有什么其他更加想知道的问题了。

他想到这，下意识便笑了。

“你输了，”他顿了顿，目光在喻文州的面孔上刻意慢悠悠地转了两圈，对方却依旧面色不变，只得明知这人设了套他还得往里钻，“你的换个立场，是张新杰吗？”

喻文州点点头，双手交叠，无意识重复着规律的手指放松动作。

“去年我遇到新杰的时候，他说过只有真正了解叶秋的对手，才有机会战胜他，结果是他用行动证明自己这句话。以我的立场，石不转给霸图带来的除了出色的治疗和战术，还有团队稳定性，”喻文州停下动作，对上王杰希的目光，“他稳住了霸图的节奏。”

他慢条斯理的，最后几个字咬得极为清晰，翩翩然落于王杰希耳畔。

是说给王杰希听的。

 

如果没有喻文州沉默安静望向他的眼神，王杰希或许不会将这句话来回反复倒带。

他在说脱节二字处停格，喻文州却用张新杰点明节奏——王杰希的节奏、微草的节奏。

他所谓换个立场，无非还是以王杰希的立场在思考。

王杰希心头一动，那句慢吞吞话语里的温和便随着某道撬开的缝隙溜了进去。

一还一，王杰希也补了追问：“再换个立场呢？”

喻文州更加放松，笑道：“那就不是王队感兴趣的了。”

真巧，我还就想听这些，王杰希心道。

他点点头，示意对方随意说。

喻文州眉眼都笑得弯起，也不躲开王杰希直视的眼神，努力收敛着笑意：“双核的确更稳定。”

得，合着那句他不感兴趣根本就是个预防针。

当着王杰希这个一颗孤胆英雄心，团队饶是稳定结构也是战牧法铁三角的人说双核稳定性。

王杰希无语，沉默一晌，弯起食指一本正经地敲了敲两人面前的沙滩：“笑什么，严肃点。”

喻文州摊手，示意自己无辜。

“双核也不是绑定，拆了呢？”王杰希也不再跟他正经讨论，思路跑到哪算哪，“就好比你——不，黄少天吧，如果他不在蓝雨，你会？”

“会改变战术，但总归内核不会变。”

喻文州显然对这个假设不怎么走心，知道王杰希也就是呛他一句。

王杰希很清楚，蓝雨这一年的新生血液是以剑与诅咒为基础，无论面对多少非议质疑，如喻文州所说，内核不会变。

他却未料喻文州倒是将就着这个“内核”自嘲起来：“比如手速。”

喻文州从容淡定地摊开自己的缺陷，这大概是王杰希除了赛场上最熟悉他的一部分，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他皱起眉，偏偏一定要出声打断对方：“你……”

“开玩笑，”喻文州笑了笑，“王队你不地道，要假设，去拆别家双核，当着我拆蓝雨的？”

“不服？”

王杰希挑眉，一句比一句不靠谱：“难道你让我做假设张佳乐一个弹药转型主攻自己撑百花？”

“王队，”喻文州佯装正色，一如几分钟前王杰希一本正经敲沙滩的样子，做了个镜像的动作回去，“严肃点。”

 

这句话由喻文州笑着来说就根本没有半点威慑力，王杰希想。

“好，严肃点，”他从善如流，却偏偏跳跃性极强地转了个方向，“APM决定一切那还打什么比赛，直接降序排列定名次拿冠军吧。”

喻文州竖起的这道壳子，难道非要触及底线才能在他脸上看到波澜？王杰希不甘的心气被喻文州温吞的玩笑激起，他忽然不耐了这一进一退的节奏。

诚然他说的也是实话。

一晌沉默。

他这份严肃偏偏是喻文州不想要的。

喻文州眯了眯眼，眸子里的深邃冷静难以捉摸：“王队，我很像是需要安慰的人吗？”

王杰希一怔，未料对方鲜见露了锋芒，心底终于露出一丝莫名满足来。

他眉梢挑起，敛了笑意反诘：“你觉得我像安慰对手的人？”

灯光渐远，以至于他们彼此几乎无法捕捉对方的神色。

“所以你在做什么？”

“陈述事实。”

王杰希语气平淡。

一时气氛凝滞，夜渐深，海风渐冷。

喻文州再次主动伸出手，无缝切换般恢复常态，他一开口，本想说“第三局？”便被王杰希抢在了前面。

背对海面那人的目光坦率而直接，略有差异的双眼平视对面，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改变，如他自己所说，陈述事实：“还有表达欣赏——作为对手的。”

喻文州失笑，轻描淡写地接过话头：“那王队赏脸，第三局吧。”

 

第三次，王杰希出的还是握拳手势，三局从未改变。

喻文州无法判断他这是有意将选择权交给自己，还是出于不走心的游戏习惯。

诚然他也不想去分辨这些细枝末节的点滴。

他还是决定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既然王杰希肯让出这个权利。

“不聊比赛了吧，决胜局开始之前还有的聊。”

“到时再聊下一场团队赛霸图会如何处理一叶之秋吗？”

“兵行险招？这次他们没有主场优势可以利用，随便了，”喻文州将手机摊在膝上，没再说下去，他一副不如何真实的轻松自在，“这不是我们该头疼的事情，要费心，明年才有资格。”

这样的话题难免就坠了特别的重量：见证联赛新科冠军或者嘉世战队四连冠，他们两人都只能是旁观者而非参与者。

这很残忍，一如竞技比赛本身的性质。

不如不谈，至少在悠闲海滩上、月明星稀下，不如不谈。

“所以你还要跟我赌吗？”

“难道不是王队要不要跟我赌？我下过注了，总不能强迫你站在我对立面。”

对，他压了霸图。

王杰希想起喻文州在观众席上显然状况外才对他倾吐的真心话，心底微微一松，说道：“到现场再说吧。还有，你再不提问就作废了。”

 

喻文州的手机摊在膝头，他没有像王杰希那样寻求平衡，不用手去扶。

食指踏着节律滑动，他忽然露出点温和的笑意来。喻文州锁掉了两人之间唯一的光源，蓦然后仰躺在沙滩上，十分闲适，目光放空于辽远夜幕的光斑星河之上。

“不问了啊？”

王杰希本想说他这形象实在不像平素里那个从容谦和的蓝雨队长，转而想起他俩都摊着啤酒可乐玩猜拳了，还要什么形象？

也就不到二十的年纪，他到底在用怎样的标准和要求来评判喻文州？

王杰希索性换了个方向，干脆给喻文州腾开平躺成“大”字的空间，免得他再听到方才锁掉手机时那一声轻到难以察觉的叹息。

他不想听。

“还在想，”喻文州模模糊糊地应了声，“李轩刚在群里说，机不可失，在海边这样躺下来看看天，心情能开阔很多。重点是能暂时忘一忘输掉的比赛，王队，要不要来试试？”

“你们四期还真热闹。”

王杰希不咸不淡地应他，隔着一臂的距离，从善如流地仰躺在喻文州身旁。

“一年级新秀嘛，今年有今年的热闹，马上就换人了。”

他落了个看似无奈只得坦然接受的释然尾音，未及王杰希搬出前辈立场，喻文州的问题随之而来：“继续随便问问吧，等我的时候，王队在看什么？”

 

喻文州没有看他。

沙粒硌着王杰希脖颈，仿佛整片沙滩变得如钢板般无处可逃。

海滩的罅隙被喻文州这句分明不是随便问问的话语塞满。

王杰希停顿片刻，利落地滑开手机，不久前被匆忙退进后台的视频单手撑在两人之间。

喻文州没有料到对方会这样直截了当，他之所以发问，不过是将近八点时王杰希那个仓促的动作有些超出常规的刺眼，出于直觉，和对方有意拉近距离的态度。

然而他没有想到，视频显示的是一场他自己都无法从一个停格镜头中分辨场次的蓝雨赛后记者会。

“你的赛后记者会，”淡定沉稳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坦率而真诚，“所以我说，我对喻队很好奇。”

 

有如两块大石落地，他们彼此各自的。

王杰希松了口气：“当个朋友？”

喻文州笑，就算王杰希不说这句话，在他心里已经自然而然是这样的定位：

“难道现在不是吗？”

 

tbc.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