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原作基础的脑洞小甜文，补药较真。

元素大概有原作背景&快穿&书穿&系统。

前文有小修，新更从05开始。

00：不就是睡个午觉吗？

 

11:30，2月10日，周一，G市。

“郑轩你行不行啦选个简单模式，快切困难模式好嘛要不然我把你的鸡腿抢走了！”

“简单通关快啦……”

“喂你们吃饭不吃饭了？别在饭桌上玩手游啊，队长看见了你们就真Hard模式了。”

“哎、哎！队长今天没有打到白斩鸡，糟糕怎么办，黄少你看队长脸是不是黑了点要不要把藏在我房间里的蛋糕给队长搬出来啊？”

“瀚文快闭嘴队长要过来了！要沉得住气等待机会队长没教你啊？坐下坐下都坐下，吃饭吃饭——嗨队长好啊过来吃饭吧！”

 

喻文州不动声色地将这一桌横七竖八收入眼底——监督郑轩切到困难模式的徐景熙、慢吞吞关掉手游的郑轩、大眼睛水汪汪不停冲着他眨啊眨的卢瀚文，还有飞快从卢瀚文身边离开佯装一脸淡定，却偏偏一句话没再多说的黄少天。

真是一个热闹又没有白斩鸡的中午，或许应该回去睡个午觉调整一下，喻文州想。

 

11:30，2月10日，周一，B市。

 

“副队，队长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啊？”许斌一脸“你在说啥我怎么没听懂，哦你说队长，队长？”的表情回应神色郁结的高英杰，他上轮常规赛输了单人战，今天上午一直专注于分析调整，压根没关注别人，何况王杰希坐在他对面，还真没怎么注意，这么一说他倒是也忧心起来，提议说，“要不英杰你去看看？”

高英杰点点头，谁知中午吃饭时在食堂转了一大圈都没找到王杰希，等他回到宿舍，王杰希门上挂着柳非给大家制作的防打扰牌，这会儿正翻到巫师帽加小星星狂拽酷炫的王不留行那一面：“请勿打扰”。

高英杰心说队长大约是休息了，便忧心忡忡地退回了房间。

 

其实屋里的王杰希尚未睡着，他趴在床上艰难地渡过身体回馈他的困难模式——胃痛。

奇怪的是他清晨发觉自己胃痛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止痛片，而是联盟选手群里黄少天的一段废话——他把黄少天的闲话都定义为废话，虽然自己有时候也会看，还会回复——当时黄少天说他们队长被家里安排去相亲，对面的妹子一脸担忧又不乏怀疑地说你们电竞选手是不是都生活很不规律啊？成天熬夜吃饭时间颠倒？喻文州顺水推舟，做了个痛苦不堪地表情，捂着胃部十分绅士地以身体不适离开了餐厅。

说这话时黄少天正带着卢瀚文乔装隐藏在餐厅一角待命，随时响应自家队长火速行动，等他在群里刷完一排捶桌笑，喻文州人早就悠悠然离开餐厅，在地下车库等着带这对大小剑客回到蓝雨俱乐部。

王杰希略一脑补和尚庙里那位战术大师装腔作势的模样，便不自觉唇边带了笑。

他翻了个身，余光瞥向床头柜上的日历——微草绿的二月日历上是许斌和独活背靠站立的照片，而今天的日期上，十分不易察觉地用马克笔点了个米粒大小的黑点。

王杰希平躺好，暗自思忖等睡醒要给喻文州发个生贺短信，不能忘记。

于是他昏昏沉沉地陷入了午睡。

 

01：不就是抱着打了个滚吗？

 

微博上有个说法叫做，喻队为什么提及蓝雨的夏天，因为蓝雨的夏天它长啊，全国高温他们也是盛夏，全国步入冬季他们还是夏天，喻文州瞧见这话时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彼时他可没算准未过几天他们也被卷进声势浩大的全国寒潮里。

喻文州睡得很沉，猛然觉得浑身发冷——是不是忘了关窗？他睁开眼，目之所及却是刺眼的遍地雪白，大约是瞳孔一时接受不了，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视网膜上残留的高矮松林、皓皓白雪重现，这是梦吧？

略略缓了一段时间，喻文州重新在手指遮挡下睁开双眼，透骨冰凉从身体下方传来，他歪了歪头，万分诧异地发现身边还躺着个人，那人戴着个黑色巫师帽，此时挡住了大半张脸，与他一般八字平躺在雪地上，左手边还放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扫帚，右手与他的左手松松挨在一处，彼此传递着天寒地坼中仅有的的热量。

纵然没有这身行头、没有那把十分眼熟的扫帚，喻文州也能凭借那段下颌线认出这个人来。

他再熟悉不过的老对手、老朋友：微草战队，王杰希队长。

 

这地方喻文州总觉得眼熟，无论地貌植被，都与他们比赛中一个常用地图十分相似——然而他们所处的地方广袤得多，远不是比赛地图可比。

周遭空旷，天灰地白。

清晰而真切的感官和触觉向喻文州传达着一个明确信息：这并不是梦。

这具术士装扮且满头银丝的身体，纵然外貌与他十分相似，却绝不是他原本的身体，想必王杰希那里也一样——说不定那根本就不是王杰希。

思及此处，喻文州定了定神，贴身收好了手心里古旧的牛皮纸。刚一回身，高大的巫师帽向他点了点头，银色的扫帚被那人握在手里，如同有了生机，顷刻星辉点点。

那人——不知道该说是谁，王杰希的脸，类似王不留行的装扮——他面容冷峻，蹲下身来捻起一撮积雪，他的巫师帽遮住小半张脸，神秘莫测的形象让喻文州觉得有些想笑，其实在他见到这人醒来时几乎就能确认对方的确是王杰希不假，无论行为方式、神态、甚至看他的眼神，都无比熟稔。

“是冰霜森林吧？”王杰希干脆连试探都没做，他面向喻文州，冷风却卷地骤起，术士的三千银丝刮过王杰希的脸颊与扫帚，比冷硬的风雪温柔，却好不尴尬，亲昵又暧昧。

两人面面相觑，喻文州想先下一城，一句“王队”梗在喉间，就发觉自己碍事的头发挂在了酷似灭绝星辰的扫帚顶端，偏偏王杰希还没回过神来，只顾着别开脸想要换个地方观察情况，灭绝星辰无情一带，顽皮的星光顺着喻文州的头发爬上黑漆漆的兜帽。

“王队——嘶。”

喻文州倒吸一口凉气，王杰希显然也意识到状况，回过头来略带愧疚，好在对方不着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说的对，是冰霜森林，不知道王队还能飞吗？”

王杰希始终侧着脸，闻言利落地跨上灭绝星辰，走位十分风骚地在喻文州面前绕了几个漂亮的弧线，而后停留在喻文州面前，对他伸出手：“喻队呢？信息交换吧。”

话音刚落，一团箭矢状的黑色火焰冲着王杰希的巫师帽顶端袭来，他轻松一个转向，两次三番微小的左右抖动，避开了喻文州接二连三的攻击，暗黑色的混沌光球射出无数尖锐箭矢，王杰希额头微汗，险险躲过，不料垂在身侧的手被人一拉，喻文州耍赖似的和他一起顺着雪地的坡度滚了几米出去，他下意识护住喻文州的后颈，却被对方先他一步用宽大的黑袍将两人一同裹了起来。

术士的袍子隔绝出一片封闭空间，喻文州抓住黑袍的手不得不揽在王杰希腰上。

跟喻文州面对面不过十几公分的距离，只见年轻的蓝雨队长食指点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杰希纵然不解，也跟着屏息。

“刚才你身后出现了三只白狼，”喻文州轻声细语，唇畔附在王杰希耳边，温暖的呵气萦绕在他耳廓，让人控制不住开始违背外界温度，自体发热，“如果按照冰霜森林，除了白狼，还有白女巫？”

王杰希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未必只有这些，当务之急是，我们来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活体副本？。”

“我想是的，”喻文州腾出一只手把钻进王杰希脖颈旁的银发一根根拨开来，动作迅速却拘谨，“显然，我们两个不是白狼也不是白女巫，我记得冰霜森林附近有个新手点的城镇，如果人类有联盟，说不定就在那儿。”

“布尔斯镇？西南边吧。”王杰希顿了顿，对喻文州解释，“第十赛季的时候，拜叶修所赐，没少重温这些新手本。”

即便如此，喻文州还是惊叹于王杰希出色的记忆力，他点了点头，索性也不再掩饰，从腰际的布囊里掏出一只水晶球——这都是他在王杰希醒来之前发现的——水晶球光华如月，凭空立在两人之间，内里星点雪花之下是广袤雪原，原处松林间白狼穿行，赫然是两人周遭景象。

“西南方吗？”

喻文州默默重复，闭目凝神，暗黑色的气息笼罩在两人之间，水晶球内的画面随着他的心念逐渐往西南方偏移，王杰希目不转睛，眉头随着画面深入而愈发紧蹙起来。

有毒蜘蛛。

虽然他不清楚本该隶属新手本蜘蛛洞穴的怪物怎么会跑到冰霜森林里来，然而这个世界却未必就是按照荣耀的准则建构的，王杰希凝神思索，直到发现西南边陲的出口被森森毒雾笼罩，便拍了拍喻文州的手臂，示意他可以停下来。

“怎么样？”

“毒雾挡住了出口，咱们两个没办法消除毒雾，那就只能——”他顿了顿，坚定不移地对上喻文州的双眼，干脆果决，“干掉他们。”

喻文州拢了拢裹住王杰希的黑袍，轻声笑道：“正有此意。”

 

冰霜森林里的白昼格外短暂。

待到日落边陲、雪地染金时，一声幽长辽远的嚎叫在东北方向响起，白狼尽数退去。

此时王杰希已经在雪地中浑身僵硬。

事实上这并不是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喻文州十分体贴，会数着时间让他换个更舒服的姿势；也并不是因为冷，反倒很是温暖，术士长袍神奇地阻隔了外界的瑟瑟寒风与冰雪颗粒。

他忽然能够理解喻文州为什么执着地抱着他滚下来躲避白狼，直到安全也没有放开。

毕竟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同伴。

毕竟——喻文州一定不知道，与他在同一件术士长袍下魔道学者的主人，已经喜欢他很多年了。

这件事对于王杰希来说是个失控又荒谬的笑话，而他却不能阻止自己的心念生根发芽，亦不能阻止自己因为这个笑话而甘之如饴。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在喻文州面前，看起来与旁人无异。

 

“起来吧？水晶球里的白狼都消失了，唯一一只白女巫也没有再出现过，我们需要尽快赶往西南边，越早解决越好。”

喻文州闻言揉了揉眉心，面有倦色，慢吞吞地收回揽在王杰希腰上的手，背在身后：“抱歉，消耗有点大。”

王杰希别开脸，拉高了魔道学者的衣领，将掩饰不住的担心神色埋在冷硬布料之后，喻文州理好长袍，不留心一个踉跄，下意识用背在身后的手臂一撑，却还是毫无效果地倒了下去。

“喻队你，真是……”

王杰希蹲下身来，强硬地拉过喻文州的右手，冰冷的手指按在对方发麻的手臂上，来来回回做着活血揉捏——他当然知道喻文州是怕他受寒，才一直用同一只手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我们去西南边的一条岩浆河，毒蜘蛛似乎一样怕火，所以那里很安全，我们可以去那边做下一步打算，怎么样？”

王杰希下意识点头，却很快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什么？”

水晶球里的镜像是他看的，喻文州集中精力操纵水晶球，王杰希自己都没看见什么岩浆河，何况喻文州？

果然不出他所料，喻文州笑眯眯地避开王杰希质询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解释：“用操纵术控制了一只白狼，不太耗精力……好吧，我承认，接下来恐怕要拜托王队你多做点了。”

难怪喻文州消耗如此大，王杰希心头有些微刺痛，却只能顺势放开了喻文州的手臂：“好点没？”

喻文州温温和和地点点头，听出王杰希的没好气也不恼怒，他只是暗自揣测，那句“好点没”里面，他似乎听出了担心？

“喻队，”王杰希拉了拉黑色的巫师帽，将一切神色埋进阴影里，落日余晖洒在两人之间，于雪地之上拉长暗影，“别逞强，成吗？”

他顿了顿，添上一句：“还有我。”

 

岩浆河就是这个世界不符合荣耀世界观的地方了。

饶是他们两人精于各种比赛地图，也从未听说过冰霜之中藏着一条炙热灼人的岩浆河流。因此毒蜘蛛避之不及，尽数躲在河对面原处的矮松林里，森森幽冷毒气环绕，看得喻文州有几分不自在。

他被王杰希勒令待在原处休息，对方还一本正经地随手捏碎了几颗星星，化成粉末绕着喻文州画了个圈，绷起嘴角教训喻文州说不许乱跑，后者简直哭笑不得，他的肉又不好吃……

谁知道魔术师大大拧起脾气来，这么——让他心动。

喻文州不自觉弯了弯唇。

 

夜色下雾气氤氲，喻文州的指尖点燃一小撮暗色火苗，映照呼之欲出的星子，刹那犹如天光乍破，灭绝星辰的炫光拖沓星河余韵，行动风驰电掣，那段巫师帽下利落好看的下颌线撞进喻文州眼里，雷厉风行地掩去了一拍心跳。

王杰希见他依旧站在星星齑粉化成的圈子里，默默藏起了由心笑意。

他转手扔下跨过岩浆河流捉来的毒蜘蛛，喻文州指尖的黑暗火焰恰恰落在蜘蛛身上，不过顷刻那活物便犹如被漫天夜幕吞噬，消失殆尽。

“看来可行，现在只需要想办法怎么让火在雪地上燃起来。”喻文州话不多说，展开那张古旧的牛皮纸，蹙眉深思。

“我这什么道具也没有，王不留行的技能很多没法用，”王杰希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打了个圈，像是在和缓喻文州的心情，河流对面的丛林里危机四伏，他顿了顿，“不如喻队你上来，我载着你，见机行事。”

“魔术师先生的扫帚吗？”喻文州笑吟吟地吟唱起来，雪地上的冰渣被操纵，一寸一寸在岩浆河的低空处形成半道冰桥，他还抽了个空打趣王杰希，“是很浪漫，不过我也有自己的办法。”

“是吗？”王杰希挑眉，轻巧一跃侧坐在灭绝星辰上，好不得意地在喻文州面前打了个圈，面色却一脸严肃，喻文州瞥了他一眼，还未及笑他难得孩子气，便被一把拉起扔在了扫帚上，王杰希抓着他的手不放，噙着笑意把人带过了岩浆河，“飞越障碍这件事，喻队就别跟我逞强了吧？”

喻文州揶揄：“那还得多谢王队？”

“当然。”王杰希理直气壮。

这到底是谁拿谁没治啊？

 

熔岩河面上那半道冰桥还凝固在那，断线的水珠堕入滚滚暗红，喻文州分明感觉自己在被王杰希拉起的那一瞬间咒术失控，然而冰桥却并无异状。

他在王杰希的坐标提示下转手消灭掉一只毒蜘蛛，果然如预料一般打草惊蛇，立于雪地的术士即刻成为怪物晚餐的狂欢。然而喻文州却违反计划巍然不动，他还在寻找——他失控的不是操纵术，就一定有什么使用过的暗影火焰发生了变化。

“喻文州！”他听见王杰希压不住焦急的声音，无视身后松林中浩浩荡荡的蜘蛛族群，他本想说就再需要一段时间，自己马上就能搜索到关键所在。

然而那一刻他便被席地而起的尖锐冰雪扑了个措手不及，冰碴碎雪，交织出银色灭绝星辰的簇簇留影。

不过下一秒，他已经坐在魔术师先生奇形怪状的扫帚上，透过稀疏冰雪的间隙，捕捉到岩浆对面那个在雪地上熊熊燃烧的圈形黑色火焰。

是生机！

“王队，看那里，”顺着喻文州手指的方向，王杰希很快明白过来，那是他用星星齑粉洒下的圆圈，喻文州的火焰不能在雪地燃烧，却能在齑粉之上愈演愈烈——果真是生机。

 

在那场混着点点星辉粉末的干冰酸雨里，属于术士的暗影烈焰、燃烧箭矢一一落下，漫漫无边的辽远雪原迅速回归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除却高矮松林、寒风冰碴，便空无一物。

浓厚雾气与挡住西南出口的毒雾一并散去，极寒的冰霜森林上空堪堪露出万千杳渺星辰。

白狼长啸，夜色幽幽。

“杰希等等，”在进入布尔斯镇的前一刻，术士笼起自己的兜帽，遮住小半张面孔，神色藏进阴影，而后他坦然地伸出手掌，平摊在王杰希面前，语气温柔而坚定，“来，抓住我，无论面对什么，至少不会走散。”

掌心交叠，高耸的巫师帽不听主人使唤似的，向左侧肩头滑落，王杰希怔了怔，却没有去扶它。

他点点头，扣住喻文州的手指，神色淡然：

“好。”

 

02：不就是说“我喜欢你”吗？

 

【系统】：很抱歉，现在由我接手系统，在这个世界中，两位同样需要达成一项任务，话不多说，不要希望我给予你们太多帮助，不是必要时刻，问题我一律不会回复。你们拥有48个小时，计时开始。

“这算什么？系统通知？”

“看来我们是进入了一个连续切换任务地点的游戏里？任务失败会怎么样，退本吗？”王杰希先人一步从荒芜杂乱的草丛里站起身来，环视一周：他们两个身后是低矮围墙，远处并着几个篮球场地和塑胶跑道，绿白相间的五层楼上挂着半句“厚德载物”——是个学校啊？

扔在一边的书包，远处已经封上的学校大门——合着他俩是翻墙进来的。

“系统先生，请问像他说的，会退本吗？”

喻文州笑眯眯地问道，系统严谨的回答压在他疑问的话尾上：“不能，会进入惩罚模式。”

“……”王杰希语塞，难得想开个嘲讽又苦于系统无形，只吐槽，“无聊。”

“那就当个游戏好好放松一下？这里看起来安全多了。”

喻文州也站起身来，理好校服领带，他低下头来扶正王杰希胸前的校牌，“王杰希”三字端正简约，一旁白底的证件照上朝气感十足的平头少年表情严肃，两眼之间的些微大小差距完全不影响喻文州饶有兴味地盯着那张照片不放。

“你穿蓝色挺好看的。”喻文州赶在王杰希被他盯得发作之前撤了半步回去，转了转眼珠避开对方的审视，话音软糯，搭上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着实让王杰希有些不太习惯，此时喻文州伸出手来，笑意可亲，“重新认识一下吧，王杰希同学。”

王杰希握住喻文州的手，却心不在焉。

十六七岁穿着校服的喻文州，怎么说呢？大约少了三分沉稳，添上一味狡黠朝气，恍惚间让王杰希回到了初见时嘉世对百花的看台上，彼时他被这家伙和他的笔记本吸引去注意力，时隔多年，关注却从未褪色，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说起来喻文州一向是随身带着笔记本的，突然落到这个世界里，他会不会不习惯？

 

王杰希摇了摇头打断自己的思绪，说白了他是根本没有资本在喻文州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他有荣耀、有微草、有家人，他不愿迈出一步博弈对方未必能回馈的感情，还不如从长计议，或者干脆在退役时说个再见。

“杰希你想什么呢？”喻文州拍了拍他的肩，背上扔在一旁的包调侃道，“我们现在是同学了，入戏点啊。不如去转转看，到底有什么任务？”

“你等等。”王杰希叫住他，手臂一伸从他包里抽出一本再眼熟不过的笔记本来。

蓝色外封，蓝雨队徽——照理说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吧？

 

【系统】：恭喜，你们还有47小时42分。

“这是线索吧，他说恭喜。”王杰希看上去懒得搭理那个系统，重要内容还是左耳朵进了一下，他反手把自己的书包也一股脑倒在了草地上，“来，一起查查看，说不定还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啪嗒。

一个掌心大小的水晶球掉在了书本上，王杰希愣在原处。

他有点尴尬，这个在冰霜森林里使用过度直至失效的水晶球赫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他是在离开冰霜森林时将这东西暗自留了下来，本以为在时空扭曲中这玩意早就丢失了，谁想到……

谁想到喻文州也与他做了同样的动作，握住笔记本从包里倒出几本书来，神色淡然地从书本里翻出一颗灿灿生辉的星星摊在手心：“我也留了你的东西，算个纪念。”

喻文州一向这样行事妥帖，轻描淡写就能化解尴尬。

王杰希忽然起了意，要是有人对喻文州表白，他是不是也能这么淡定自若？

比如，他跟喻文州告白。

当然，他也就脑补一下。

 

他们两个的座位在靠窗后排，王杰希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教科书加教辅，同桌则杂乱多了，一摞教科书、一摞字帖、杂志、人文书籍堆在一起的，最顶上还是本游戏杂志，封面一角醒目的字眼写着《荣耀》盛大开服。

王杰希捞过书来，随手翻了翻，忍不住吐槽：“这世界观到底是个什么构成？难道说我们一直生活下去还是会变成电竞选手？时间对不上。”

回应他的并不是正聚精会神翻阅笔记本的喻文州，而是那个严肃冷漠的系统：

【系统】：并不会，因为你还能停留46小时52分钟。另外，请不要质疑世界观，他很科学。

王杰希：……

这系统的画风，他着实觉得有几分眼熟。

“是挺科学的，”喻文州接话，他把笔记本递给王杰希，压低了声音，“任务是，我帮你向喜欢的人告白，上面写着呢。我刚才看了一下，这班里有一半人是我初中同学，另一半就应该是你同学了？你喜欢的人……应该就在里面？”

王杰希：……

魔术师先生简直一个大写的蒙圈，这丫算什么任务？

喻文州弯着眉眼，在笔记本上一堆照片里面扫来扫去，修长白净的食指忽然落下，王杰希皱眉，便听他问：“是这个妹子吧？”

“……喻队又知道了？”

“叫我文州，或者……喻文州？”喻文州抿了抿唇，指指自己的眼睛，侧过脸去佯装看窗外风景，“眼神是会出卖人的，你看她看了好久，还发愣。初中同学呀？”

“嗯。”

该解释吗？有什么好解释的，王杰希不太淡定。

因为喻文州指的那张照片，还真是他被掐死在摇篮里的初恋——可为什么想解释呢？因为这个“初恋”，压根就是被他自己否定了的。

彼时他一心扑在荣耀上，还没做好万全准备跟家里开诚布公，某天他们小区全面停电，跟人JJC拼得正酣的王杰希便偷偷溜去了网吧，四五场下来，他靠在椅子上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还是他的同班同学。

小姑娘眨了眨眼，着急地脸红成一片，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蹦出完整的话来。

她说她家停电了，被父母带着来网吧用电脑誊写一篇作文，在这儿只看了一会，并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王杰希打游戏的样子……很帅很好看，还很厉害。

你看吧，十几岁的小少年就是这么容易被撩，小王杰希也不例外。

可没过多久，王杰希就初中毕业，与同学分道扬镳，不久就跟父母摊牌，进入微草训练营。

所以后来想起来，他对那妹子的懵懂感情大约是建立在荣耀的基础上，因为那时很少有人夸他打游戏的样子。意识到这件事时，他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性取向，也有了长期稳定的暗恋对象——现在就在他身边的那位。可偏偏被喻文州这么一说，他心里堵成一团，还解释不出口——这个任务根本就是，让他跟喻文州告白，王杰希再清楚不过了。

让喻文州帮着自己跟喻文州告白？

能不坑爹吗，王杰希侧过身翻了个白眼。

 

“我说，杰希，你谈没谈过恋爱？”

喻文州投出一个三分，空心入篮，一边在女同学喝彩中倒退回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王杰希。

“没有，怎么？”

他一走神，队友没防住，被对方回敬了一个快攻。

“没有吗？”喻文州若有所思。

王杰希反诘：“不像？”

“嗯……还好。”喻文州噙着笑，汗水从额角滑落，看上去很是开心。

什么叫还好？王杰希接过队友的传球，一时间没空问他。然而对方见他身体素质出色，防他防得太死，喻文州一早占据了空当向他招手，准确无误地接过传球又瞬间转手，队友一个漂亮地上篮再次拉回比分。

王杰希接过喻文州递过来的矿泉水，冰凉的触感麻木手心，他灌了半瓶水进去，喘息还没平复：“那你谈过？”

“反正你没谈过，给你当个军师应该可以了。”

“是吗？”王杰希用剩下半瓶水冲了冲双手，远远将空瓶投进垃圾桶，转身走了。

那不就是谈过了？也对，喻文州这种联盟里公认的“十佳好男友”，当然是女生首选——颜好温柔性格佳、收入不菲、前途光明，要什么没有啊？王杰希此时此刻当然没想到那些姑娘也是这么看他的，也没想过“十佳好男友”他也赫然在列，他就想着，喻文州你还当军师，有你丫后悔的。

要不，破罐破摔，惩罚模式就惩罚模式，总比现在好。

活生生一个炼狱模式，他心火难压，恨不能抓出那个系统扔进JJC一顿抽打。

 

体育课之后还有一节令人昏昏欲睡的历史课，历史老师酷似年轻版冯主席，让窝在后排各自打着小算盘的两人不得不多加几分留心。前排那个被喻文州认为“任务对象”的姑娘悄悄传了张纸条扔在两人桌子中间，他俩面面相觑，这是传给谁的？

见喻文州捏住纸条，王杰希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这人别过脸去，单手打开了纸条却不看，伸长手臂摊到了自己面前。

姑娘家秀气好看的修长字体写着：“放学还是一起回家吧？我做值日，可以等等我吗？”

王杰希迅速抽出纸条握在手里，不留心触碰到喻文州的指尖，那人正坐回来笑眯眯地望着他，眼神意味深长。王杰希无奈，抽了本书“唰唰”地写下一行字：

“你是不是特无聊啊？无聊听课啊，重温校园生活。”

“要帮你啊，惩罚模式如果很困难可不好办。”

王杰希单手按在书上，竟觉得无法反驳，是啊，从喻文州的角度来看，对喜欢的女生说一句“我喜欢你”有多简单，48小时绰绰有余；可是站在王杰希的角度，这关乎回归正常世界以后他与喻文州的关系。

他舍不得这个朋友。

王杰希只得定下心来，用把那本书重新翻到空白页，写道：“这样，放学以后，你帮我练练手？我好去表白。”

“好^_^”

【系统】：计划不错，那位女生是一直与你们两个一同回家，她做值日的时间大概有17分钟，可以留给你们练习，加油。

“多谢。”喻文州悄悄对着空气回应。

王杰希别过脸，用圆珠笔在空白页上百无聊赖地写写画画，等他反应过来，那个简单的微笑颜文字旁边，布满了蓝色的小鱼图案……太糟糕了，好在喻文州正在聚精会神翻阅那本游戏杂志，于是王杰希神色淡然地向邻座的女生借了支绿色水笔，坦坦荡荡地在小蓝鱼上画了一顶巫师帽。

【系统】：配色不错，不过你们还有41小时32分钟。

王杰希：……

【系统】：放心，他听不见这句。

这个系统的时间观念真不是一般的强……不过好在他严谨又没什么废话，精确还专业，从没提供过任何错误信息。

王杰希送了口气，不过配色不错这句，他自然也认可。

 

“现在可以开始练吗？我就坐在你对面？还是，装作从教室外面进来？”

夕阳的余晖映照喻文州的侧脸，他的校服领带拉得松松垮垮，校牌别得有些歪，细软的发尾贴着脖颈，半倚在讲台边上冲看着王杰希。

如果当作练习说出口，也不会很奇怪吧？王杰希想。

于是他点了点头，轻声说你就站那儿就好，他向喻文州的位置走去，脚步愈发迈得轻松起来，甫一站定，对望如视线黏连灼烧，彼此瞳孔中倒映出金色霞晖里对方的身影，王杰希深深吸了口气：“我……”

“杰希你等等，”喻文州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解释道，“抱歉我有点紧张……啊其实，我也没谈过恋爱，你需要我给你什么反应？”

“……”王杰希无言以对，是谁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军师喻队？战术大师？喻心脏？”他笑了笑，觉着这样坦诚又朝气的喻文州实在有些可爱，忍不住逗了一句。

“对，军师得有担当，”喻文州笑着直起身子来，又向前迈了一步，几乎是彼此贴近的距离，他笑眯眯地迎上王杰希的目光，“不就是一句‘喜欢你’，来吧。”

说得简单，又不是你说。

王杰希也没退开，不太正经地追问：“你不像没谈过恋爱的。”

“是吗？”那人歪了歪头，若有所思，“那我以后准备试一试，要不然白费了王队的印象。”

 

嘴贫，歪理。

王杰希瞥向教室前方挂着的钟表，还有几分钟，必须抓紧时间，他顺势按住喻文州的手臂，心情却在那一瞬间沉静下来——没什么忐忑，没什么顾虑。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说出了几年以来一直被深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应该轻松才是。

那个年少的蓝雨队长，初见时不被看好的少年，与他始终走在一同成长的道路上。

纵然未曾并肩，遥隔千里，一个背负质疑和批判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另一个肩负责任与期望而天马行空、压抑自我。可那个一直深藏的秘密，始终牢不可破地占据王杰希心里的一席之地，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时至今日，就当摘取胜利果实好了。

他未曾躲闪，彼此眼神交汇，王杰希点了点头示意喻文州，然后一字一顿，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告诉他：

“喻文州，我喜欢你。”

“好巧，我也是。”

 

王杰希扶额：“你不用演这么真的……”

他自己都快要当真了。

喻文州却只是笑了笑，目光专注窗外，那瞬间狂风骤起，被撕断的树叶拍打在教室的玻璃窗上，他二话不说拉起王杰希的手向教室外面跑去，偏偏人还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笑吟吟地解释：“天气不好，快走吧，带你去找‘任务对象’。”

一出门，正撞上刚从办公室回来的姑娘。

王杰希握住喻文州，干脆利落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那一瞬教室、走廊、操场以及突然灰暗下来的天空都化作齑粉消散，喻文州握紧身边那人的手腕，在时空撕裂的波动里按捺不住低笑起来。

王杰希也太不走心了，最后那句告白谁也没看，真当他看不出来啊？

【系统】：恭喜完成任务，请继续加油。

 

03：不就是睡一起了吗？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王杰希有气无力。

“嗯，继续加油。”

“不太想睁开眼睛了。”

“……其实，我也是。”

不睁眼，就可以先不用松手了对吧？喻文州抿了抿唇。

 

【系统A】：其实两位大神不睁眼也没关系的！我们这次任务有三天哎~轻松愉悦！没事可以交流交流感情啊，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啊，看看星星数数月亮，我们不会偷听的！

怎么换人了？这个听上去元气活泼的少女音完全不是之前那个冷静精准的系统吧？王杰希皱眉，下意识觉得这系统不怎么省心，侧过脸与喻文州一对视，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两人相视一笑，又默契地各自移开目光。

【系统B】：你快少说两句，两位完成任务吧，我们不打扰啦。……你要看八卦好歹不要暴露啊，能不能专业点？

王杰希无言以对，这个男声的系统……听上去也不怎么靠谱啊？

最后那句话分明压低了声音是说给女系统听的，怎么还落在他俩耳朵里。

他不再去管，只侧身瞥了眼喻文州，那人长身挺立，青衫朴素，发带翩飞，唇边勾着浅笑，举手投足之间自成天地——可一对上眼神，便知道他还是那个喻文州。

【系统A】：拜托我很专业好吗？我先来打招呼的。

【系统B】：喂喂办正事啊，打招呼算什么专业。

【系统A】：那难道要我告诉他俩这次的任务是让王队带着喻队走上正途啊？笔记本上都写着呢我不说他们也知道啊，我又不要报时，好没创意的，要交流感情，培养真爱！系统才有存在的意——

王杰希揉了揉眉心，那边话音戛然却而止。

 

“看你不想听，我把笔记本用外袍裹起来了，好像有效。”喻文州站定在王杰希面前，神色温柔，像是对待任何一个熟人，像是从未与王杰希经历过生死险境、又从未听过王杰希告白一般气定神闲。

可偏偏又有哪里不同。

时值深秋，王杰希身上这件布衣行头着实不算御寒，更别说脱下外袍的喻文州了。

恍惚之间时光回溯，时空仿佛穿回到冰霜森林术士的长袍之中，王杰希舒展眉峰，与喻文州并肩而立，于山巅凭风遍揽光景。

秋风萧瑟，此处高山峻岭间有茂林修竹，当真有四五成群在山腰处曲水流觞，恰如书中古人言。

“怎么？这次轮到你了？”王杰希打趣，“带你走上正途？你是不良少年啊，还是人生错踏了？”

喻文州笑了笑，盯着王杰希那张戏谑的面孔好一阵子，才悠悠张口：“无论怎样，你都管到底吗？”

“这话说的，”王杰希靠近他站着，“你说的，惩罚模式多半不好对付……还能扔下你不成？”

“那敢情好。”喻文州一句京腔学得不伦不类，却是心情极好，显然对王杰希的话很是受用。

 

山巅的低矮房舍星罗棋布，来往穿行尽是书生气的青衫棋士，喻文州三拐两拐走得很是熟练，一边与王杰希讲着笔记本上显示的内容，一边又不时与来往棋士打着招呼。

王杰希自然看得出，喻文州在这个世界观下不怎么遭人待见，倒不是他人缘不好，反倒是他人的客套敷衍里难免带了不自觉的轻视。旁观者清，或许那几名棋士自己都未曾发觉，却一点不落地映进了王杰希眼中。

一息之间有无来由的怒火窜上心头，尽管很快被理智压制，王杰希还是藏了心思暗自观察喻文州。

他倒是很正常，依旧和和气气地与人打着招呼。

按着喻文州所说，他们所处之地是隐于山野的修行圣地，不同之处在于此处所有修士以棋修行，手谈博弈、静持生杀。

喻文州自然是其中一员，而王杰希则是他远赴千里交游的朋友。

至于如何走上正途，王杰希思及一路上那些菲薄轻视的目光，顷刻下了推断：这的确不是喻文州该走的路，无论是怎样境遇，他都该是站在顶峰的佼佼者。

要说喻文州力有未逮，他是断然不可能相信的。

 

“在想什么？”

喻文州注意到王杰希的失神，缓了缓步伐与他并肩。

王杰希直言不讳：“想你现在的情况。”

对喻文州越是坦诚，反而越不容易令他怀疑，经历过兵荒马乱的一次告白后，王杰希反而坦然多了，有什么说什么，喻文州这个家伙愿意瞎猜，就让他猜去，反正他也会闷在心里半点不外露，王杰希乐得自在。

好在喻文州也没再追问，倒是半路被个同龄的青年截了去，王杰希只得在一旁等着，只听那人叽里呱啦一阵聒噪，眉目飞扬的模样好一番生气，王杰希却看越眼熟，饶是外貌不同，他偏偏能从那人身上看出黄少天的影子来，那副话里开着嘲讽又忍不住夹两句关心的模样，这不是和当年他们初见一样？

王杰希抿了抿唇，直到他站得腿脚冰凉那位翻版黄少天还没说完，他难得恶作剧心起，上前用衣袖虚掩着执起喻文州的手，佯装不悦，正色道：“文州，走了，还有急事。”

瞧见喻文州一闪而过的惊诧，略一侧身，身后那人更是一脸蒙圈，魔术师大大很是愉悦，走出好一段距离才略略松开喻文州，半是解释半是调侃：“在哪儿都一样，话唠就是需要打压。”

喻文州看上去竟然也心情不错，笑吟吟地应和：“他是挺像少天。”

 

两人一同走进房舍，屋里点着寻常香炉，气息宁静平和，屋舍虽简陋、好在陈设古雅，其中最为醒目的是矮窗前十分古朴的棋盘，上有奇阵，王杰希以这具身体的自带棋艺技能搜索片刻，便知技艺不可说不高超。

如此说来，被众人不看好的喻文州，果然缺的仍旧是一个机会。

 

【系统A】：王杰希大大！真的不着急，我们有三天时间哎！你确定你们不聊点别的？这么快就进展神速显得我们也太没用了不是？你看喻队看上去对风景挺有兴致的哦？要不然你们出去压个马路，放心我们不偷看！

【系统B】：……你再暴露，我要给你上司打小报告了。

【系统A】：啊！我错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王杰希略一侧目，喻文州依旧在临窗远眺，显然是未曾听见系统的一番胡闹。

香炉气沁人心脾，却有些让人肢体倦怠，王杰希醒了醒神，倒是接受了系统的建议，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么来这儿的？进入冰霜森林之前，你那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喻文州靠着窗框，手指撑着下颌思索，“那天我生日，算吗？”

王杰希：……

难道你以为是这个系统把我捆成礼物送你了吗？王杰希语塞。

“我开个玩笑，王队别介意，”喻文州坐回王杰希对面，破了棋阵，留下几颗黑白子，“在午睡吧，睡得不太踏实，也没什么异常。”

“那倒是巧了，我也一样，难道梦游？”王杰希皱眉。

“王队不是没有午睡的习惯？”喻文州落下一颗黑子，神色像是全然专注在棋盘上，他也不管王杰希如何诧异，只自顾自解释着，“之前看见过你中午在群里冒泡，别人问你不午睡吗，你说的。怎么，是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算是吧，不过，”王杰希刻意顿了顿，喻文州却偏偏不看他，他只得放弃跟这家伙较劲，低声挑衅，“你这算是战术大师的知己知彼？”

“算是吧。”喻文州反倒这时候抬起头来了，回了他个暧昧不明的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王杰希心头一跳，不知道被谁洒了一堆爆掉的熔岩烧瓶下去，心火难压，心绪难平，偏偏此时此刻那个活泼的少女系统，还火上浇了一桶油下来，贴着他耳廓喊了几声“加油”——的确是加油，这火都快烧到对面，连带喻文州一同拉扯进他的感情里了。

他只得认输：“对了，生日快乐啊喻队。”

 

一时屋舍里静悄悄的，只余下喻文州落子的声音。

他足足落了黑白各六子下去，才托着腮目光沉静地望向王杰希，偏偏他就是笑吟吟地盯着人看，半句话不肯多说，被他盯着的人干脆一早别开脸去，权当没看见那专注错了地方的眼神。

“杰希，”他尾音拖得像一个漫长音符，直到王杰希与他对视才肯满足地继续说下去，“如果我说，这个世界，我宁愿认惩罚模式，你……”

他言未尽，意已达。

王杰希半刻都未加思虑，果决而坚定：“会推着你走。”

“这么怕惩罚模式？”

“不是，”王杰希摇摇头，“是怕你误会。”他握住喻文州递到他面前的六颗黑子，扣下一颗，余下五颗随意摆在棋盘上，见对方做了同样的动作，会心一笑。

“此情此景连我都看着眼熟，你不可能认不出来，”王杰希没留给喻文州反驳的时间，自顾自说下去，“当初你在蓝雨训练营，因为手速被轻视，连胜魏琛这事算是个转折吧？说白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可在这么一个兴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你怎么就做不到了？”

“正因为不存在，与我无关，我才做不到。”

喻文州慢条斯理地，将那五枚白子略略摆开，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围棋讲究‘舍小就大’，王队你比我做得好。”

“别扯我，”王杰希没好气，心说当他听不出来呢，喻文州这分明就是祸水东引，暗指他为微草转型，笑呵呵地戳他软肋，好心没好报，“你说实话，第十赛季魏琛跟兴欣回来，看见死亡之手，你是不是心情复杂过？”

“……王队说是就是。”

“喻、文、州。”王杰希正色，念着这个名字恨不能咬牙切齿。

“其实也没什么，”喻文州在对方一本正经的神色里败了一成，敛了笑意，“我很清楚魏队是放不下一个冠军的梦想，也没彻底放下荣耀，跟我、跟现在的蓝雨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重复这个过程，实在……不是什么愉悦的经历。”

 

王杰希认识那个时候的喻文州，他上进、坚持、不卑不亢、沉着冷静。彼时他的确将黄少天和喻文州都放在了未来对手的立场上，他也从未想过，当时那个少年在成为蓝雨双核之前，还有过这样一番坎坷。

他蓦然想起第八赛季的全明星赛场上，喻文州为他起立鼓掌。而后在S市的冬夜里，对方没多说什么，就只敲开他的房门，插科打诨地跟他要茶水、借电脑、借电视、聊节目、聊活动日程，反正就是不正经的什么都聊，没给他留下半点私人时间。

等喻文州走了，已然到了休息的点儿，王杰希这才回想过来，几年来的这位老朋友，用十分陌生的方式陪他走过了一段重要时日。

然而他从未反过来陪伴喻文州，兴许这是个机会。

 

“说我啊，“舍大就小”吗？喻队你啊，懂的更多，‘弃子争先’，动不动拿索克萨尔当陷阱，‘甚勿轻速’这道理你们蓝雨最懂了，黄少天比谁都沉得住气，是吧？还有什么？以前不知道‘逢危须弃’你也用得溜啊，啧，让我跟人表白你就推着我上，事儿轮到你头上你就让我跟你挨罚啊？喻文州你说说，你讲理吗？”

王杰希语速一快，这京腔就往外冒，喻文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他这段话。本以为是扯开话题，绕来绕去他还是被思维跳脱的魔术师大大绕了进去。

“哪能跟你那本青春校园恋爱小说比？”喻文州顺着话调侃。

“说我呢？你这本，渡过这个坎就是本升级流爽文吧？还是说喻文州同志你想做炮灰，被拍死在沙滩上？像你的作风吗？”王杰希打了个呵欠，索性放弃了手里五颗棋子的排兵布阵，说真的，他是懂了喻文州的意思，想跟对方闲得来虚拟一场团队赛来打发时间，可到现在，他连哪颗棋子代表哪个职业都没上心想，还玩什么。

喻文州叹了口气，眉眼温柔不带半分棱角，倒像是妥协的样子，他顿了顿，问道：“在王队……嗯，不对，是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除去“喜欢的人”这一条，王杰希在心里暗暗添上一句才开口：

“跟我一样的人，通往胜利巅峰的路不止一条，却有最直接最坦荡的那一条，你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我也不会。”

“好直白。”喻文州抿了口茶，这才发觉屋里只摆了一个杯子，只得换了个方向递给王杰希，“渴吗？”

“不渴，”说着不渴，却还是接过来灌了半口凉茶，“困，懒得多说。所以直接，满意吗喻队？”

喻文州站起身点燃了暖炉，掌起一盏烛火，明灭火光映照他总算释然的面孔。他笑眯眯地坐在床榻边上，一副不定神色为难又笑意深深，颇为慷慨地对王杰希解释：“有朋自远方来，可我只有一张床榻，不知……好了别瞪我，靠着我睡一会？醒了以后赶在师父睡前我再去提出跟他对弈，了结掉这个任务。”

王杰希怔了怔，转而又思忖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扭捏的，便将暖炉挪到喻文州身边，与那人背靠背倚在床边墙面上，在那股暖烘烘的香气里沉沉入睡。

两人彼此相靠，身体温度同一，烛火中身影连成一片。

此时王杰希似乎已经忘了胃疼这码事，一切都来得舒爽畅快。

不管回到现实中两人还记不记得这个系统中所发生的一切，王杰希不在乎，即便是场梦，能做得这么顺遂，也算值得。

 

是夜寒风缠绵，簌簌落叶翩跹。

静悄悄的夜里喻文州一早睁开双目，动作小心地将“友人”王杰希平放回床榻，掖好被角，才整理衣冠推门而出。

系统中经常在他耳边花式提醒的少女又十分雀跃地传出了声音：

【系统A】：王队你好样的！干得漂亮！

【系统B】：………………小姑奶奶，你错频了…………

【系统A】：糟糕！喻队……你……快去完成任务吧！

“多谢，”喻文州心情舒畅，略一思忖，合着王杰希也是装睡，他一走人便醒了？他也不做计较，舒心地勾出唇角的弧度，十分受用，“他是好样的，我一直这么觉得。”

 

04：不就是惩罚模式吗？

 

啪嗒。

静谧的空间无限扩大水滴坠落的声音，应声响起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喻文州总算松了口气，熟悉的环境总比水深火热来得令人放心多了。

几场荒唐下来，说不累是假的，他额头贴着小臂趴着，心说再默数30个数就停止休息投入训练，不过几秒，便有人从身体一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传话：“队长要来了，快醒醒。”

传话的人声音压得极低，好在喻文州对人声极其敏锐，未及动作便反应过来说话的人微草的高英杰，他脑内逻辑链转得飞快：高英杰一向对前辈恭敬有礼，几个赛季的历练后着实能够独当一面，就算在私下场合也不会这么对喻文州说话。

于是喻文州叹了口气，心上的弦又绷了起来——看来这事还没完。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次王杰希似乎……不在他身边了。

 

人生哪有早知道。

要是有的话，喻文州一定会半夜里扯着王杰希一同前往师父的居所共同熬过三局手谈。然后再复刻前两个世界影像，冠冕堂皇地携手离去。

他侧身谢过高英杰，见对方不好意思地回了个OK的手势，喻文州勉强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就地借着未开机的电脑屏幕，透过黑漆漆的的倒影，看到的是一张同样很面熟的脸孔。

刘小别。

系统会玩，喻文州扶额，甘拜下风。

 

【系统】：喻队，任务。

系统简明扼要地提醒他，好在喻文州已然将贴身放着的笔记本摊开在键盘底下，新的一页上简简单单地写着——

任务地点：微草战队。

任务背景：无。

任务模式：灵魂交换。

任务目标：不被王杰希发现。

任务时间：坚持24小时。

 

“所以王杰希呢？他另有任务？还是说已经回到正常世界，那么我在的这个世界的王杰希，知不知道之前的经历？”

喻文州压低了声音追问，系统犹豫了半晌，才满心愧疚地回复。

【系统】：不能说呀……

好吧，喻文州也不想为难他，只迅速打开电脑找到训练系统，心里思忖不知道到底自己是虚假的还是这整个微草都是虚假的，一打开微草的基础训练系统，他就懂了，这坑爹呢吧？这系统分明就是他们蓝雨的，侧脸一看高英杰屏幕上的也是蓝雨的训练系统，他根本就没半点不适应——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喻文州松了口气，又有点狡黠的失落，要不然有幸瞧见微草的训练系统，回头调侃两句王杰希也是好的。

他以前可不知道，王杰希那家伙那么不禁逗。

比如在借着练习的借口跟他告白以后，还非要摆出一副冷脸来转移注意力，想要掩藏心思又不肯老老实实跟姑娘告白，还得喻文州自己做好人拉着王杰希去，给他留足了面子。

再比如王杰希一脸不耐地把他从那个翻版黄少天面前拉走，不自觉地横了他一眼，又自顾自淡定解释的样子让喻文州藏不住笑意。

手也牵过抱也抱过，连告白都听过了，他要是再不跟王杰希建立长期友好的团结恋人关系，简直天理不容。

 

喻文州这么想着，一个失误。飞刀剑从冲刺练习的高台上跌了下来。

兴许是不太适应这个身体，喻文州暗忖，实在不想承认是得意心绪影响。

哪知道身后有人用记录本拍了拍他的右肩，想想都知道是谁，喻文州——或者说在王杰希眼里是刘小别——一回头，对上微草队长居高临下、一脸正色的表情，喻文州思索着卢瀚文被他抓包的表情，紧张地绷紧了唇角，却见王杰希眉头蹙得更深，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的训练记录许久，悠悠冒出一句：“专心点，有问题的话，留下加训。”

喻文州觉得自己是太入戏太紧张，就差手心冒冷汗。

落在眼中这副认真严肃的神情，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却的确是第一次被如此对待。他很快重新投入训练来，略一侧脸，便瞧见高英杰安慰似的对他吐了吐舌头，喻文州用刘小别的身体无奈地摊手，指了指屏幕示意快训练吧，省得再被抓包。

刘小别的身体手速快过他许多，加上这套训练系统他又格外熟悉，适应之后很快刷新了几次原有记录。剑客这职业他向来很少用，毕竟一进训练营就知道蓝雨有位未来的王牌剑客，可换个角度，他又实在熟悉得很。

因而结束训练时不但没落到加训地步，反倒被王杰希欣慰地夸奖了几句“很沉得住气，不错”、“明天继续保持”。

喻文州哭笑不得。

什么沉稳……王杰希真不是发现了他在默默开嘲讽吗？喻文州捏了捏眉心，一出训练室心急地想要在门口的物品存放处翻出手机来联系蓝雨那边——如果他和刘小别灵魂交换了，刘小别被自己队友发现，或者找王杰希求助，那连带他自己也会穿帮。

尽早控制住那边的未知状况才能减小风险。

喻文州迅速在刘小别的外套口袋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手机，一旁的双肩包倒是传出震动来，他心头一沉，预感不详，却还是谨慎地转身锁上储物间的防盗门，循声翻出手机一看，来自G市的陌生号码——他再熟悉不过的……喻文州自己的手机号。

划开屏幕，嘈杂背景里却是电话两端的彼此沉默。

喻文州的左手搭在眼前努力放松，与他一声“小别”两厢重叠的便是对方喻文州自己的声音叫了声“喻队”。

果然是身体互换了，更糟糕的是，喻文州从那边背景音里清晰地分辨出了卢瀚文和黄少天的声音，这就意味着刘小别已经被发现了？

“你还没告诉你队长吧？”先扔下关键问题，又添上一句，“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还没，先来说一声——”电话那端喻文州自己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卢瀚文叽里呱啦堪比黄少天语速的一段极速模式单口相声。

他说队长我们逮住王队长大魔王的奸细了！——喻文州从这儿就忍不住笑，瀚文也就是当着刘小别的面才故意这么叫，说不出的孩子气。

刘小别前辈训练得一塌糊涂竟然没有给自己加训，多不科学啊，而且队长他从训练室出来没翻到耳机竟然找我借。黄少给他说晚上出去吃饭他竟然问为什么，我都把蛋糕端到他面前了刘小别前辈才反应过来一脸恍然大悟队长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很多眼吧……喻文州低笑，刘小别的境遇实在比他惨多了，赶上自己生日这种特殊日子。

他站在窗边，神情专注地欣赏北国落雪，直到那边卢瀚文和刘小别轮番抢手机把情况说完，加上黄少天不算简短的陈词总结，他这才气定神闲嘱咐他们别告诉微草这边，安慰说很快就会换回来，外加嘱托：好好相处。

 

比起恨不能鸡飞狗跳的蓝雨，微草这边着实安静多了。

嘈杂的声音像被积雪尽数吸收，喻文州挑着未曾被人踩过的积雪体验吱呀吱呀的踩雪乐趣，G市今年寒潮汹涌，却还没到存下积雪的地步，上次他踩在这么厚的积雪上，还是在十一赛季微草主场的全明星夜晚。

他沿着一条霓虹光灯的街道，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巾拉到鼻尖，按着手机导航的指示去买一份口碑极好的夜宵。就是那时，昏黄灯光下他在马路对面瞧见人群中逆行的高瘦身影，黑色外套，墨绿高领毛衣，双手揣在口袋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却偏偏在不过30秒内触碰到喻文州的眼神。

大抵就是那时候，喻文州终于敢给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下个定论。

结论是幸福理论：恰好你暗恋的人也在暗恋你。

彼时王杰希冷着脸嘲讽他跑这么远就为了出来吃个夜宵，又说怕喻队一个人半夜游荡在B市街头被狂热微草粉按头暴力，兴许还说了什么借口，喻文州记不清了。他就知道，王杰希同他来时同路先后，归时并肩同行。

这意向喻文州始终觉得挺好，无论在职业选手这条路上他们怎么走，离场谁先谁后，但求谢幕后不分道扬镳。

如今感情满分，就缺一条绳，把他俩捆在一起。

喻文州回头瞧了瞧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远远地望见一身墨绿高领毛衣、黑色外套——王杰希他刚从队医那走出来，拎着个小袋子，左手捂着胃，脸色实在难看。

更让喻文州感到无奈的是，这人竟是径直向着宿舍方向走的。

 

 “在午睡吧，睡得不太踏实，也没什么异常。”

“那倒是巧了，我也一样，难道梦游？”

“王队不是没有午睡的习惯？怎么，是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算是吧，不过，你这算是战术大师的知己知彼？”

思及这几句对话，喻文州暗忖合着这个世界是延伸了现实世界那天下午的真实情景？王杰希他胃疼？喻文州皱了皱眉，同为队长，他当然清楚忙起来时生活不规律也是常事，王杰希看起来像是生活按部就班那款，可跟他熟的都知道，这家伙拼起来压根不管不顾，喻文州一直很头疼——纵然之前始终没什么可担心的立场，却还是压抑不住这种感情。

他蹲在雪地上默默敲了敲笔记本外封，无奈地问：“来说说话吧？”

系统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有点小开心地回应：“好的呀。”

这系统话少得出奇，喻文州自然也习惯了，只是现在他真没什么人可以讨论，倒不是说他自己拿不定注意，只是有时候，人总需要一个助力的吧。

“你说，想完成任务，最好的办法是不是我在宿舍里宅一夜不出去、不跟人交流，不管王杰希，平安熬到明天早晨，再装个感冒，戴个口罩，不说话只训练，然后熬到中午，大功告成？”

【系统】：嗯。

他这个“嗯”字斩钉截铁，喻文州似乎都能脑补出系统频频点头的样子。

“可是啊，”喻文州顿了顿，干脆站起身来，径直往餐厅的方向走去，“就王杰希，胃疼那位，我喜欢他，很担心他，而且控制不住自己想去照顾他。”

【系统】：去呀。

“会进入惩罚模式吧？”

【系统】嗯……没关系呀。

“你支持我啊？”喻文州压着声音，一边买了碗白粥借了保温杯带走，一边笑眯眯地继续听系统慢吞吞深思熟虑往外蹦字。

【系统】：可是……身体是刘小别？

这倒是，喻文州点了点头，大步穿过枯木积雪，妥帖地把笔记本塞回双肩包里，坚定而诚恳地告诉他：“可我知道我是喻文州，他啊，说不定也知道。”

话音落下，手指关节未及贴上房门，他瞧见门上的挂牌还翻在Q版王杰希的“我在房里”那一面，本来看上去双眼相差不大，可左边又被用黑色水笔描了一圈，反而看上去可爱得很。房门虚掩着，屋里王杰希安静地趴在床上，桌头搁着一杯清水和打开的药瓶，喻文州放轻脚步，轻手轻脚地搬了椅子坐在他身边，白粥还暖着，喻文州旋上药瓶，换了温水，搁下被子时却恰好瞧见日历上今天那个几不可见的黑点标记。

【系统】：……要叫醒他？

喻文州显然也在犹豫，不过一晌，王杰希不安地翻了个身，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竟十分警觉地睁开了眼睛，见是刘小别，又转成诧异。

“队长晚好啊，”喻文州抓了抓后脑，取下耳边挂着的耳机，起身把白粥端了过去，“我有点感冒，去队医那儿听说队长也生病了，大家猜你没吃饭，派我脚程快过来送个粥。”

王杰希眨了眨眼，盯着刘小别半天没说话。似乎是痛觉神经占据了大脑，连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

王杰希接过保温杯，温声道了谢，喻文州松了口气，似乎是骗过去了。

“队长你喝粥，喝完我帮你收拾了，放心我吃完饭了！我听会歌等你啊？”话一说完，喻文州重新挂上耳机，佯装原地待命的样子，其实他耳机里压根什么声音都没有。王杰希自然不知道，倒是系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缓缓地问：“不撤退？”

喻文州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却没说理由。

他舍不得。

也不愿意丢下生病的王杰希。

 

王杰希的脸色比方才好多了，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屋里一时气氛宁静，两人各干各的，喻文州有些纳罕，照理说就算刘小别挂上耳机，王杰希也该开个话头，然后刘小别关掉声音，两人聊点什么才是正常发展。

现在这样诡秘的安静，让喻文州心生不安。

他便冒了险用余光瞥向王杰希，对方垂着眼眸，的确没有想要跟他交谈的架势。

“对了，”王杰希终于开口，这才是正常发展，喻文州松了口气，装作没听见，果然王杰希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说，“小别你给我打个电话？忘了手机放哪了，得给喻队发个生贺短信。”

喻文州一本正经地应下，心里防备，做足了样子，从通话记录里翻了翻，好在翻出了存为“队长”的号码，随口问道：“喻队生日啊？”

“恩，”王杰希应了声，“官博上看的，有粉丝祝他生日快乐来着。”

瞧王杰希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喻文州面色不变，心道，到底谁更能装啊王杰希。

等他给王杰希递过手机，又坐回原处，便听王杰希跟他说继续听歌就行，不用管他。

喻文州应下，装模作样地挂上耳机，不出一晌，却见王杰希倾身过来，笑着拉开他的一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一片空白沉默自耳机荡进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中，王杰希勾了勾唇，在与喻文州不过半掌之间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笑意温和，眼神里透着不常见的柔和，打趣道：“文州，你说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系统】：他失败啦……惩罚模式，一起？

王杰希：嗯，跟他一起。

 

05：不就是接个吻吗？

 

“喻文州，来，跟我说说，你别扭什么呢。”

“你哄小孩呢？”喻文州无奈，干脆坐在了车库边的水泥台上，一边学着王杰希的语气，一边把那人也拉下来席地而坐，敛了笑意反击，“来，王杰希，跟我说说，你怎么也掉进惩罚模式了？”

“你无聊不？”王杰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自顾自从对方外套口袋里抽出蓝色笔记本，埋头研究去了，当真理都不理喻文州。从冰霜森林那页一路翻下来，王杰希不自觉带了笑意，直到末页写着“惩罚模式”，除此之外毫无提示，就连各式各样的系统也始终没冒出来说过话。

“喂，王杰希，”喻文州向王杰希靠近了几公分，手肘轻轻戳在王杰希腰上，“上次，你什么任务啊？”

王杰希沉默。

这腰际不轻不重的骚扰实在太扰乱心境，他伸手抓住喻文州的手肘，没好气道：“你老实点行不。”

“哎？”喻文州笑吟吟地，反其道而行之，拉近了两人脸孔的距离，目光灼灼地盯着王杰希双眼不放。上回他这样近距离的看王杰希，倒是对方主动，王杰希在跪在床上，拉走他的耳机，望进他的双眼，像是要把藏在别人身体里的灵魂拉扯出来。

他差点就要吻上去。

谁想到当时系统为难又不好意思的声音蓦然蹦了出来，他急得就像要原地转圈圈，急促地说：“亲的是刘小别呀。”

简直会心一击。

这码事搞得喻文州现今还有阴影，就怕他拉着王杰希衣领吻上去，自己又变成了其他什么人。

 

“我啊，我的任务是发现周围的人里面哪个是你，是不是不太公平？本来以为你在蓝雨的人里面找我，谁想到小别真是你。”王杰希顺势放开喻文州的手肘，话说得绕来绕去，喻文州还偏偏听懂了，他稍稍退了半步，从王杰希的气息里撤了开去，微微愠色逗他：“你开挂啊王队长。”

“所以这不是陪你进来了吗？”王杰希话似有温和纵容，登时蹙眉屏息，悄声与喻文州耳语，“嘘，好像有人过来。”

两人所在是个地下车库，据王杰希回忆，这可能是四五年前的微草俱乐部车库，前些年已经翻修过，他认得出来，就说明好歹还是在他们熟悉的世界观下。这次分明号称惩罚模式，可他们两人都十分正常，衣着、样貌、身份，都与平常没有分毫改变，甚至所处的地方，都不过是几年前的微草战队罢了。

喻文州却放不下心，他与王杰希躲在一辆SUV身后，循声望去，两人并肩走来，差不多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彼此相隔半米，谈笑默契，一举一动难掩熟稔——当然这一切都不算什么，最让喻文州和王杰希惊愕的是，那两个人，一个是喻文州、一个是王杰希。

神态样貌、行为方式，与他们两人别无二致。

 

那两人在一辆轿跑前停下步子来，喻文州拉住王杰希，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十足情意绵绵地问他：“杰希你不生气？”

王杰希摸索车钥匙的手被喻文州按住，不得不停下了动作倚在车门边上换小幅度动作继续搜索钥匙，顺口斥道：“你幼稚不幼稚？有什么好生气，下赛季把冠军拿回来就是了。”

“不是听说你们队里上下被少天的垃圾话头疼得不行，以为你生气。”

角落里当真不明所以的真·喻文州和真·王杰希互相对视一眼，心下各自有不祥预感。那边两人的状态分明与他俩全然不同，王杰希硬生生挪开目光，轻轻舒了口气，神色淡定地向喻文州做着口型：“那不是我的车。”

而另一边的轿跑旁边，喻文州慢条斯理地拖着尾音，哪有半分担心王杰希生气的样子，他倒是单手把王杰希别在自己和车门的缝隙里，另一只手熟练地地揽住对方的侧腰，眼尾挑着暧昧不明的情愫，不由分说地俯身吻了下去。

那边情到浓时，躲在车后的两人尴尬得恨不能戳瞎双目，十分默契地选择各自躲回车后。

“嗯……”喻文州大脑也迟钝起来，眼前不断重复着方才目睹的“自己”吻了“王杰希”，他勉强定了定神，试图缓解尴尬，“你刚才说，那不是你的车？”

“对，”王杰希索性也背过身坐下来，耳根有可疑的异色，“轿跑带家里人不方便，空间不够大，我没买过。”

“可这里确实是你们微草的停车场，对话也对得上，第六赛季？可我赛后没有来过B市……”喻文州若有所思，又将笔记本从头到尾重新翻了一遍，试图发觉一点线索。王杰希拍了拍他的肩，倒是反过来安慰他了，往日场上天马行空的的魔术师先生站起身来，喻文州刚想拉住他，便见对方表情轻松自在，手指点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我猜，就算我现在走过去他们也未必看得见我，一个世界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还不乱套？让我试试，反正也没什么惩罚模式in惩罚模式，不是吗？”

话音刚落，王杰希背过身去，挥了挥手，从SUV后走向了那辆轿跑。

十米、五米、三米——甚至王杰希站在接吻的两人面前，依旧没人察觉他的所在。

直到王杰希肆无忌惮地打开手机自带手电，追光灯一样从那个喻文州身上打到王杰希身上，再来来回回无聊似的画了个颗五角星，那两位依旧把他当空气。

“真人版的星星射线是这样的？”喻文州也走出来，抱臂打趣他。

“就随手一画。”王杰希收好手机，瞥了略略分开却还是喘息不均的两人，兀自翻了个白眼回去，别开脸神色高冷。

喻文州倒是比他自在多了，云淡风轻地劝慰：“人家恋人聚少离多的，体谅一下。”

 

你倒坦然。

你倒轻松。

你又懂了是吧喻文州。

王杰希打从心里回敬他个三连击，面上挑了挑眉，问道：“你很得意啊喻文州？”

“还好，”喻文州弯了弯唇，化挑衅于无形，从容淡定地盯着那两人开车、离开车库，然后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对王杰希解释，“你之前说，棋局那个世界像是升级流爽文，而你对我告白的时候像是青春校园恋爱小说，冰霜森林是以我们各自形象的术士和魔道学者，全息网游文？至于现在……我猜，杰希你听说过，CP同人本吗？”

王杰希：……

他还真听说过。

这个系统还真是不服不行，大写的会玩。

还有喻文州，也是厉害，当他听不出来呢，什么叫“你对我告白”？王杰希摇了摇头，希望早些结束这段胡闹，他能好好地跟喻文州谈一谈。

谈谈人生，谈谈未来，谈谈理想，谈谈恋爱，都好。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跟着他们两个？”

“应该是的，”喻文州也认同，“你猜他们会去哪？”

都同人本了，那些小姑娘不是就愿意看萌的CP甜甜蜜蜜、腻腻歪歪？或者从天而降一盆狗血你虐我虐大家虐。王杰希别开脸：“酒店，或者我家，一般情侣不就这个发展？”

“是吗？”喻文州不置可否，默默握住王杰希的手，不紧不慢地往车库外走，“来，杰希你入戏一点，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很久了，现在我刚截了你一个冠军，难得的夏休期，我从G市来找你，你会带我去哪？”

“你怎么知道在一起很久了？”王杰希被喻文州的小指勾了勾手心找回注意力，对于这种心照不宣的态度干脆就习惯下来。

“‘我’知道‘你’的车钥匙习惯放在哪，我大概考虑了一下，对恋人熟悉到这种程度，以我的性格……大概需要一段时间。”

王杰希笑了笑，心下了然：“你是在提醒我，你可能外热内冷？”

“我在提醒你，我认真考虑过跟你的未来。退役、新生活、住在哪里、你的家庭，大概我想得太远太多，可是我总觉得，退路你自己铺，我尽量不放你去走；和我一起往前走的路，要由我铺好，才有资格与你分享这个秘密——不过现在也说不上秘密了吧。”

喻文州敛了笑意，指尖扣进王杰希的指缝，忽略加速的心跳、忽略忐忑、忽略不敢探究王杰希眼神里的迷茫，喻文州定下神来，好整以暇地等待这个心照不宣的答案。

“别以为就你想得多，战术大师，”王杰希回握了他，“如果是我，大概会带你回家，见见爹妈和弟弟妹妹，既然处久了，就干脆定下来。你说呢？”

“那就回你父母家？”

“嗯，我带路吧。”

“不管怎么说，有点羡慕。”

“嗯？”王杰希不解。

喻文州又不太正经：“羡慕那个喻文州，现在能被王杰希带回家见家人。”

“你要愿意，年前年后来一趟也不是不行，毕竟咱俩，我看也没什么……嗯，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好啊，求之不得。”

 

那条长街如一段时光浮梦，他们两人立于中央，倒退的虚影是从第六赛季作为伊始，又不断四散出去的时间长轴。

“还好撑过去了。”王杰希感慨。

“什么？”

“我家人那么质疑你，话说得够绝对了吧，你还陪我撑下来了？”

“不然呢？”喻文州笑了笑，“撑不下来我一定会后悔。不过你看这儿，一天你就回我一句‘晚安’，大忙人啊王队长。”

喻文州指着空荡长街上的虚影，笑眯眯地打趣那段日常。

“得了吧，就和你不是似的，过日子不就这样？你还指望我天天直飞G市？”

“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们B市有三个战队啊，见面机会多了不少，”喻文州握紧身侧人的右手，似乎能体会到虚影中比赛场地上两边队长握手时默契的对视，他正对王杰希的双眼，以手掌给对方做遮挡，掩去了两人彼此退役时的一番伤怀，“别提前看了，没意思。”

“啧，又不是真的，”王杰希的睫毛拂过他的手心，暖洋洋的热度从耳根蔓延，王杰希定在原地，感受到两人身体贴近，他腰侧搭上喻文州的手心，便轻咳了两声，欲盖弥彰，“你不如先想想怎么结局这个惩罚模式。”

“惩罚模式嘛，”喻文州的气息贴近王杰希的唇齿，“对于其他人来说，看这种故事确实挺煎熬的，可是巧了，我乐意，一点都不觉得惩罚。”

“谁问你这个了，我说怎么出去。”

“想知道？”

时光的长街延伸至一段旅行，两人彼此交换的冠军戒指用皮绳串着挂在各自颈上，画面里喻文州揽过王杰希的后颈，落下温柔而亲密的亲吻作为誓言。

两相重叠，街道中央交汇的人影唇舌相触。

十指相扣。

 

时间轨迹、斑斓光影、相依偎的身体统统化作暖洋洋的轻风。

“还真被你碰上了。”

“系统告诉我的，回到惩罚模式的最初，说不定就搞定了。”

系统瞧见被卷回原本世界的两人，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巨冤。

 

06:就是在一起了。

 

12:30，2月10日，周一，G市。

 

喻文州从睡梦中醒来，怔愣地坐在床上，足足用了几分钟来梳理这些似梦似真的穿越游戏。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与王杰希的告白和约定，包括那个情到浓时作为誓约的亲吻，都历历在目，甚至那颗灿灿生辉的星星还握在他手心。

他抓过手机，屏幕上却只有几条微博推送、几条短信生贺。

喻文州有些忐忑，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摇了摇头，又灌了半杯凉茶下去平复心情，就算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也不过是再表白一次，在经历了这段奇特旅途之后，他根本不可能再放王杰希走。

不过好在他的手机很快有了动静，一条QQ信息，来自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生日快乐。

王不留行：[图片1.JPG]

图上堆着一只雪人，最多也就食指高度，背靠玻璃窗，水汽氤氲的窗面上写着“喻文州：生日快乐”七个打字。喻文州泛起笑意，还没来得及回复，那边的消息接踵而至。

王不留行：[图片11.JPG]这个才对。

这会儿那只雪人头顶又插了一棵塑料小草，显得生动许多。

索克萨尔：好歹有点诚意，给我堆个大雪人？

王不留行：这个比较符合你们G市特色，太大了怕你一时接受困难。

索克萨尔：说生日快乐是要打电话才比较有诚意，王队。

王不留行：是不是直飞G市请你吃顿饭更有诚意啊。

王不留行：快放年假了吧，说真的，你来一趟或者我去一趟，见见家人，请你吃饭，补过生日。

索克萨尔：给堆雪人吗杰希大大？

王不留行：好，陪你去看雪，看到你腻了烦了看见雪就想起交通堵塞为止，成吗？

索克萨尔：乐意之至。

 

FIN.

*01的第一次黑色火焰是术士的技能诅咒之箭，还有提到的是燃烧箭矢、操纵术、暗影烈焰。魔道学者化用的是干冰酸雨和扫把舞。

*01然后冰霜森林，白狼白女巫，布尔斯镇，都来自冰霜森林那个本，蜘蛛是蜘蛛洞穴那个本。

*03的静持生杀，化用自范仲淹《赠棋者》的静持生杀权，密照安危理。

*03对话里的舍小就大、弃子争先、甚勿轻速、逢危须弃来自围棋十诀。

不造为什么一个脑洞文搞了2w4，总之可以开始搞下一个生贺了qwq

达成喻王【心照不宣轻松愉悦搞到一起】成就√

系统参考分别是01准备太多话一开始就被禁言的黄少、02张副、03小戴&迅哥、04&05小周~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