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王】Never Too Late

√非原作向,校园AU+写手喻x工程师王

√还是还点文,不管过程有点纠结,我们的目标是HE。

 

‘Cause it’s nottoo late

It’s never toolate

It’s not toolate  

 

-A01-

 

“我说杰希,你真的一个都看不上?”

方士谦趁着面试的间隙拍了拍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的王杰希,后者笔走得飞快,字迹独成一体,写字时脊背挺得笔直,傲气沉稳。他搁下笔,略略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摇头:“都不行,眼界不够开,基础素质也不好。”

方士谦笑,抽出几张报名表搁在他面前:“分明是你要求太高,我看这几个就不错。”

王杰希点点头,却没去翻开那几张报名表,语气平淡:“再看吧。”

 

夏末,艳阳高照。

校新闻站社团面试的教室里开了空调却隔绝不了蝉鸣带来的烦躁感,下一位面试者从教室后半部分走上台,微微躬身行礼才转过身款款在黑板的固定位置写下名字。

转过身再在台上站定,做足了九十度鞠躬。

喻文州。

字很好看,是练过。

王杰希抬眼打量着讲台上的人,他穿了件亚麻白衬衫,袖口齐整挽起,干净又清爽。不得不说,在一众趁着军训午休时间来面试,甚至连军训服都没换下的新生里,他格外打眼。

何况王杰希本来就对字写得好的人不自觉加分,喻文州字不算大气,却很耐看。

长相也是如此,真真字如其人,让人看起来暖心又舒服。

王杰希推开钢笔帽,在笔记本上写下喻文州的名字——他的字体跟喻文州差了太多,几乎是两个极端——他抬起头,喻文州正在回答关于一桩新闻事件的看法,普通话算是标准却能听出南方口音,卷舌音发得有些软。说的话却条理清晰、思想独到。

无可挑剔。

王杰希的本子上什么也没再写,孤零零喻文州三个字摆在那里。面试画风跑得越来越远,最后前排的学姐温温柔地软声问他:“喻文州是吧,你什么专业的?”

“……”王杰希扶额,太丢人了。报名表谁手里都有,典型的不想为难人还没话找话。

“海洋科学的。”

喻文州弯着唇角回答,王杰希正对上那个笑容,一瞬间仿佛躁动的蝉鸣被隔绝,就只看得到炎夏里喻文州温柔却不黏腻的笑容。

“哟,H大王牌专业,学霸啊。”底下有人附和

“学长过奖了。”

他形容得体,不骄不矜,挑不出一点毛病。本以为这场面试就要到此为止,大四退站的老站长叶修在窗口站着不经意问了句:“你说接触过摄影?有器材吗?”

“有的,Canon 5D3。”

方士谦靠在椅子背上,低声槽了句:“还是个壕。”

“成啊,”叶修手一撑起坐上阶梯教室的窗台上,手挡着刺眼的阳光,话没里个正经,“咱站里穷,学校不给换新机子,文州你多担待啊。”

“可以拿出来给站里用的。”

 

“……”

王杰希真一句话都不想说,这就文州了,这就咱了……

这就给站里用了……

他也不知道叶修是不是瞧见了他这一闪而过的表情,总之他也没被放过。

“大眼啊,文州就交给你了,”说着叶修又打了个响指看向喻文州,指了指坐在后排的王杰希,打趣道,“就大小眼那个学长,站长,大二的,也是学霸,港航的,好好跟他混。”

喻文州闻言依旧笑得得体谦逊,只是唇角几不可见勾起弧度更甚,他轻笑:“好,一定的。”

 

王杰希隔着阶梯教室的几排座椅向他微微颔首示意,喻文州见状眨眨眼,做了个“站长好”的口型,说不出的狡黠。

到底还是新生,有点朝气才是对的,王杰希微笑,却又自嘲自己不过才大二。

这当口方士谦用手肘戳了戳他侧腰,挑眉道:“总算看上一个?收徒弟不?”

新闻站内实行师徒制,不得不说,喻文州这个有基础且文图双修的苗子的确很适合王杰希亲自来带——诚然叶修也就是这个意思——而王杰希却断然摇了摇头:“带不了,过两个月我就半退了,找个闲点的带。”

“可惜咯,”方士谦摊手表示无奈,“杰希你眼光这么高,难得看上一个。”

“你说话用词注意点。”

“好了好了开玩笑,你学业重要。”

“不是,我是说,”王杰希深深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我的性向,你知道的,说话总归该避嫌一点。”

“噗——”方士谦笑出声,招惹前排的姑娘回头来看,他揽住王杰希的肩压在桌子底下窃窃私语,“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当你看上那小孩了?”

“喻文州?”王杰希并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直起身子整了整衬衣,“那不能。”

 

那不能。

不能的话,所谓心动是哪来的。

喻文州的气质、长相,喻文州清浅的笑,以及他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的思想,都与王杰希心中的理想型完全契合。

可是理智吗?王杰希扪心自问。

不过心动,哪来理智自持。

 

-B01-

 

 “文州啊,”叶修叫他的名字叫得亲善温柔,手里夹着烟冲人笑,“再不交稿子,我就吃在你家住在你家,烟也你包啊。”

喻文州微笑着点头应下,嘴上周全地应着叶神放心,交肯定是要交的。

他转身出了杂志社直奔房产中介,当夜就搬家到新租的房子——四环外的老年公寓,说不上山清水秀起码清净安逸。

简直是拖稿的绝佳去处。稿子嘛,当然是要交的,什么时候交,还是慢慢来好了,喻文州想。

 

他喻文州,二十五岁,男,未婚。

职业写手业余摄影师,总之在楼下老阿婆嘴里就是“明明无所事事还看起来很有钱”的待业青年。

当然这不妨碍街坊邻里对这个刚搬来不久小年轻的喜爱之情,就说楼底下的老阿婆,起码提了三次自家孙女年方二十善良又美丽,直到第三次,喻文州将帮老阿婆搬上楼的一袋子米搁进厨房,捏了捏耳垂笑得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阿婆,家里有安排了。”

“啧,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老婆婆摇着头去拆米袋子的封口,自顾自絮絮叨叨的,喻文州自知谎言蹩脚,却也只是笑得更加温和,蹲下身子来帮老阿婆拆米袋。

“你楼上那个王先生,上回也这么说。”

听到那个称呼,喻文州怔了怔,“撕拉”一声撕开了米袋的封口,就听老阿婆笑吟吟地感谢他:“谢谢小喻啦,你是好人。”

喻文州道了别出门,心说被发好人卡也没什么意义啊,该卡的文还是要卡,该拖的稿子还是得拖。

人生啊——

想起叶修那张催稿的脸,只能长叹。他趴在楼栋里的窗口处,闲散地打量着窗外的绿化带,盛夏的植株葳蕤浓密,生机从绿色中透出来,喻文州深深呼吸,正想着阳光不错,适合摸鱼,思索要不要回家拿了相机出门。

他托着腮,也不计较手肘上沾的些微灰尘,身后有脚步声经过,他回头想打招呼,那人却已经走到下一层台阶。

那人穿了件简单的T恤,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看背影也不过跟他差不多年纪。

这楼里的人,喻文州大半都见过,并未听说过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除了那个一直被街坊邻里尊称为“王先生”却不知道年纪的人。

喻文州拍拍灰尘,心里腹诽,这就是差距啊,明明差不多年纪,叫他小喻,叫人家王先生,他还一直以为起码是个五十岁的老学究。

 

他忽然对这个人有些好奇。

 

喻文州再次听到王先生这个称呼,是在楼下跟他学作文的高中小姑娘口中。

“王先生啊?我妈说他是个工程师啊,填海造福人民那种,哎文州哥你这什么眼神……”

“咳,”喻文州掩着嘴轻咳掩饰自己的笑意,连连摆手,“你继续,继续。”

“而且还是书法家啊,作品参加全国巡回展的那种,王先生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啦,听我妈说是闭关练练字,静静心什么的,反正就特别高大上啦。”

小姑娘把切好的苹果推到喻文州面前,见人摆手就自己吃得欢畅,喻文州讲摊在她膝头的书籍抽走,以防被沾湿,有些无奈地问他:“你们都不觉得我高大上啊?”

“噗——”

小姑娘小半块苹果卡在嗓子里,咳了好半天脸憋得通红,带着笑音晃了晃手里的方格纸:“写东西咯?我也会啦。”

“咳,我还是摄影师。”喻文州笑着狡辩。

“相机拿来,我也会啊。”

“……”喻文州歪着脑袋想了想,正色,“可是你也会写字。”

小姑娘摇了摇头,摊手:“可是我不会规划工程。”

喻文州心说我以前还是学海洋科学的呢,也很高端啊,又想到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不,他分明是在跟那个根本就不认识的王先生置气,简直不可理喻。

小姑娘像是安慰一样,很真诚地拍拍他的肩:“文州哥我逗你的,大概是因为……你比较平易近人啊,王老师他太高冷了,真,太高冷。”

“老师?”

“恩……他是我的书法老师啊,你不知道啊?”

喻文州摇摇头,心说他怎么会知道,他连那位王先生是谁都不知道,小姑娘看状,忽然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喻文州,羞怯又激动地问:“文州哥,问你个问题,你别打我啊,你……是GAY吗?”

 

-A02-

 

开学后两个月,王杰希选择了退站。

其实以他本来的打算,就算再忙身兼多职也准备坚持下去,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新生的优秀超出想象。

出稿出片速度极快且跟人交流毫无障碍的黄少天、亲和力强自身形象好时不时还能当出片模特的苏沐橙、严谨一丝不苟规划有理的张新杰……总之,都是值得托付的人。

还有喻文州。

他当然不会忘了喻文州。

曾经让他动摇过,甚至做了不退站当他师父打算的,喻文州。

 

不过终究他还是理智下来,王杰希将这种心动归结为二十岁的荷尔蒙分泌过剩,诚然喻文州真的是他第一个遇上的,完全理想型的男人——让他荷尔蒙分泌过剩的人。

喻文州在实习期的表现很出色,新闻稿行文利落干脆,极有个人风格,而到做专访时又感情充沛,行文流畅,加上深厚的摄影功底,王杰希思及自己大一时,也比他不如。

他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出稿慢,经常压在死线上。这点总让王杰希觉得有点无奈的可爱。

大抵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

新闻站里大多是文科生,他和喻文州,像两个异端的发光体。

不过是从未有交集的发光体,王杰希在自习室里撑着下颌自嘲地笑,想要把喻文州这个名字从脑海里抹去,却也明白越想忘记越深刻的道理。

自习室的门被推开,在走神的王杰希下意识抬眼去看,竟是喻文州。

与跟他们新闻站合作过的模特。

姑娘乖巧地跟在喻文州身后,两人在前后桌坐下,不多话,安安生生地上自习。

王杰希低下头,书上复杂的原理图看得他昏昏沉沉,却沉不过一颗被密密麻麻藤蔓覆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荒谬,可偏偏就是喜欢了喻文州,甚至是荒唐的一见钟情。

简直不可理喻了。

喻文州是个直男好吗,而你是个GAY。王杰希劝自己,用尽所有晦暗、恶毒的词汇劝阻自己。

 

最终王杰希选择了躲开,起码见不到不会为难自己。

他一个月没去参加过新闻站的例会,没出现在新闻站的办公室,纵然他是半退状态,也很不寻常。他是以为这样就能躲开,但是在学校里随便什么角落,无论那条银杏街底下,还是沸反盈天的餐厅里,甚至宿舍的楼梯上,他总能一眼捕捉到喻文州。

这种能力,像是对他甜蜜又煎熬的考验。

他一切如常,只是在心里进行着单方面的僵持,自己与自己的斗争。

 

首先发现他异样的是老站长叶修,他直接把王杰希堵在餐厅的座位里,笑得一脸无辜:“大眼啊,周末天气好,那帮小孩去学校山上拍星轨,你带着呗?”

“我周末有实验,不能熬夜。”王杰希端起餐盘,跨过椅子之间的连接,从餐桌另一端离开,拒绝得干干脆脆。

他听见叶修在身后咋舌,混着半真半假的叹息:“杰希啊,这真不像你。”

王杰希把餐盘放在回收处,又转身回来,一双眼睛盯住叶修,半点没躲闪:“怎么说?”

叶修笑得不甚在意,戳了戳王杰希的心口处,压低了声音:“这里,私欲、不甘、纠结,被这些东西沾满了以后,王杰希的责任感呢?”

“咻——”叶修的手指的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做着夸张的拟声词指向回收处,“就被你扔了。”

“不是,”王杰希试图用狡辩来掩饰,“我退站了,专业课太忙,学生会也忙。”

“哦?是吗?我可听说你这次阶段小测成绩也不怎么样啊学霸大大?”

王杰希语塞。

叶修之通透他自然是无比了解,何况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王杰希不想让他继续深究,只得点头应下:“行吧,到时候给我发时间,我去看看。”

他转身要走,却又被叶修拉住:“你这因为谁?说说呗。”

王杰希怔在原地。

因为喻文州,能说吗?纵然站里跟他亲近的大多知道他的性向,他一向不多加掩饰,可喻文州呢?他不想牵连喻文州,不想无端的诽谤和恶意沾染上他的名字——就算只有微末可能也不行。

“叶神?呃……王学长,好巧啊。”

声音温润,话里有笑意和讶然。

王杰希不熟悉,却一夕就能辨认的人。

叶修瞬间松开了抓住王杰希的手,在人身上佯装拍打着,喻文州也不甚在意,放好了自己的餐盘,转过身冲着王杰希笑得礼貌谦恭:“好久没见学长了,周末拍星轨,学长会去吗?”

“可能吧。”王杰希压抑着自己发抖的声线,面无表情地回应,甚至还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别提多难看。

叶修见状,拍拍喻文州的肩,打趣道:“他这人就这样,出了名的高冷学霸款,小文州别在意哈。”

“怎么会,那我先走啦,前辈们慢聊。”

 

“合着……你是看上喻文州了?”

“不是。”

“扯吧,你脸上的笑肌颈阔肌咬肌提上唇肌降下唇肌加上皱眉肌都在一起抽搐,啧,配合大小眼,食用效果更佳。”

“你别跟他说。”

“不追?”

“不。”

叶修一把拍在王杰希背上,咧开一个同样不太好看的笑容:“过过就忘了,文州估计……跟你也不是一类人,你也别……行了你躲着就躲着吧,当我没来找你,成不?”

“不用,”王杰希弯弯唇角,神色如常,饶是叶修也看不出半点异样,“总躲着也不行,我能调整好,放心吧。”

 

*

金秋,子夜,星川高悬。

王杰希不得不感叹他们遇上了个好天气,除了张新杰,全员到齐。

学校里山峰不算高,稀薄的寒意对于早就带了足够厚衣服的他们来说不足一提。王杰希压根没带相机,看着几个大一的各自支起三脚架,他的眼神就不自觉飘向了喻文州。

喻文州算穿得少的,三脚架支好就坐在地上摆弄快门线,背影看起来有那么点太瘦弱,王杰希单手支颐,仿佛找到了比星轨更大的乐趣——诚然他相机都没带足以说明这点。

他愈发清楚,自己对喻文州,不过是一见钟情的冲动。可当他在办公室里调出喻文州几个月来所有的稿件、专访和事件专题,就像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缩小版的喻文州,拥有本体的思想,本体的意识,只是这个幻相,他也默许了与王杰希神交而已。

太契合的观念,太相似的思想,甚至他会在半夜因为喻文州文章里的一个短句拍床而起打从心里喝彩。

这样一个发光体。

他又怎么能不瞩目,又怎么能让他沾染晦暗。

 

王杰希肆无忌惮地盯着喻文州的背影,总是在对方有所动作的时候立即转向星川。

末了叶修坐在他身边,压着嗓子喟叹:“大眼,我看你要完。”

他笑得无甚所谓:“已经完了。”

“不过这么放肆的,也就这一次了,别担心。”

 

-B02-

 

喻文州觉得自己心境有些乱,写什么都想砸电脑,干脆拎了相机出去采风。

他去的地方也不远,不过就是省内的山水佳境,倒也不为出片,仅仅是散心而已。

到底是什么时候看是乱的呢?喻文州坐在山头的小凉亭里遥望海天一线,大抵就是从楼下的高中小姑娘问的那一句,他是GAY吧?

 

他的确是,尽管他自己都快忘记这件事。

彼时他愣了愣,坦然说了句我是,又微笑着去问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小姑娘指了指他的右耳,说你这有个耳洞吧,右耳打耳洞,不是基佬?

喻文州失笑,说也算是吧。

小姑娘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又自顾自兴奋地说起来:“对啊,文州哥你就没王老师坦诚,上次我问他,哦我真的是鼓足勇气才问的啊,他好高冷啊。王老师想都没想就说他是,还说希望我不要介意,嘛我怎么会介意啊,我是腐女啦。”

喻文州听着他的话笑开,有些惊讶那位王先生竟然也是同类,兴趣更浓了几分。

 

喻文州是大一才彻底确定下来自己的性向。

彼时有个给新闻站当模特的姑娘在追他,姑娘大方直接,攻势不可谓不猛烈。诚然姑娘也刚巧是喻文州喜欢的类型,心照不宣地处一段下来,喻文州才发现自己的取向根本就不是异性恋。

反倒是他曾对一个学长动过心,奈何人对他没半点感觉,甚至有些厌烦他,他也就放弃了。不过几天的悸动而已,彼时他还无法完全对自己的性向坦然处之。

后来他毕业了与成为他编辑叶修谈起这桩事。

叶修有点无奈,他说文州你这么通透的人怎么这还想不开,这么不坦率,都这个年头了,也没看出来你这么保守啊。

喻文州笑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并不轻快,他反驳,这种事情,毕竟认可度没有那么高。

叶修摇头,脸上的表情喻文州分辨不清,似乎那么点说不出的惋惜,他说文州,我见过一个人,虽然很坦率地承认,但是遇上喜欢的人,怎么说呢,比你还怂,哈,你俩真配。

不会的。喻文州坚定地否认,现在遇上喜欢的人,我不会放他走。

看样子你是没遇上咯?

是啊,遇上一个合拍的,挺难的。

 

何止是难,喻文州想,他几乎就没遇上过理想型,饶是当年那个动过心的学长,他连人家的名字都不太记得了,他自诩感情淡薄,甚至有时候会怀疑,他这辈子还找不找得到合适的人。

 

*

喻文州回家时正赶上一场夏季里的暴风雨。

楼下的无花果树长得不甚粗壮,眼看就要被吹倒,喻文州也不知这是谁种的,只管都算是邻里,淋着雨忙活了小半个下午,直到雨停了才护好了这株果树。

看着果实多半已经成熟的果树,喻文州心情愉悦,觉得回家睡一觉醒来一定能写篇好稿子堵住叶修的嘴。

次日他将衣服送去干洗店,走到楼下时遥遥看见无花果树上挂着块木牌,他潜意识就觉得与自己有关,走近一看,吸引他的并不是内容,而是字体。

字是软笔写的,字体遒劲张狂,笔走龙蛇,走势奇异让人意想不到,却有一种微妙的和谐感。这种字体,饶是他并不太精通书法,也猜得出是出自那位王先生之手。

“感谢关照,果子请您随意。”

还真是,道谢起来也有点高冷啊。喻文州伸手摘了个无花果揣进口袋里,感觉整天的心情都好起来。

 

他回来时去楼下小姑娘家取快递给他的雅尼·克里索马利斯典藏版专辑,他等了许久,偏前几日他在外地,只得劳烦寄存在别人家。

小姑娘见了喻文州就笑得一脸放肆,悄悄拉着喻文州低声细语:“文州哥,我觉得你和王老师可以在一起哎!我越想你俩越配,真的!”

喻文州失笑,也不反驳,只是不轻不重地装作失落:“可是我连那位王先生叫什么都不知道。”

诚然他不想扫小姑娘的兴致,但从街坊邻里口中,这位王先生的确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无论是自律、严谨,还是工程师与书法家的激烈碰撞,抑或是有人不经意提起两人相似的作息时间与相似的气质,总之喻文州有些向往那个人。

尤其是见到他的字,一股自由和跳脱的气势从墨色里挣扎而出。

简直是震撼。

他甚至特意拍了一张照存在手机里,这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行径。

小姑娘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神,只是笑得越发得意,邀功一般将一张纸递给喻文州:“怎么样,我厉害吧?”

 

王杰希。

H大港航专业毕业。

单身,生日7月6日,巨蟹座。

 

王杰希,这个名字带来的莫名熟悉感。

喻文州恍然若失。

 

-A03-

 

初春,H大道路左边的单樱开得优雅端庄,右侧的双樱却还沉稳着不肯吐花苞。

王杰希早就习惯了这条路上成双成对出没的规律,只是对面叶修笑得实在让他有点尴尬。

“啧,别这么看我,哥是给你发福利来了。”

叶修从包里掏出一打明信片,塞到王杰希手里:“文州上年拍星轨时候照片印的套明信片,给你顺了一份,这孩子,是真挺有想法的,真不错。”

“我有。”

“拉倒吧你就扯,总共就印了没那么几份,我厚脸皮要了一份给你了你上哪弄去?”

王杰希扭过脸,声音底气不足:“站里扒的图,自己印的。”

“卧槽大眼你真没出息,带水印的小图你都不嫌。”

“……”

“得,不逗你了,文州上月带着新闻站拿了省优秀,这你知道吧。”

王杰希停住脚步,回头盯住叶修,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不是你说过过就忘,怎么还跟我说他?”

“不是看你忘不了嘛,谁想你这么……啧,长情。”

王杰希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致歉:“不好意思,我情绪控制得不好。”

“不过,你也别再跟我提他了,”他顿了顿,那表情扭曲到了极点,明明又是疲倦又是无奈,却挣扎着要扯出一缕笑意来,“再提,我都快疯了。”

 

“叶修你知道吗,喻文州他在右耳打了个耳洞,戴了个纯银的耳钉,你别瞪我,可能你都没注意。”

“我怎么发现的?我每天都能看见他,真的,就是那么巧。”

“无论二区三区四区还是院楼实验室,他一个学海科的来我们院晃什么,还有宿舍,楼梯拐角也能看见他,门口大厅也能看见他,黄少天跟他一寝室我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就成天看见他啊。”

“我还成天能听站里那些老的八卦他,温柔男神啊,今天这个妹子看上他明天那个的,怎么这么闲,八卦个别人不行吗。”

“哦,我想说什么?我打了个耳洞,差不多和他一样的位置。”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这辈子,能做出来的,最接近于追他的事了吧。”

“成了,别安慰我,说出来爽了。”

“你不爽啊,你憋着吧,我走了。”

王杰希拿着那沓明信片,挥挥手顺着一路樱花走下去,背影落在叶修眼里,在人流里并不孤单,只是叶修忽然想到,当初也许怂恿他去试一试,结局会更好?

不,他马上否定了自己。

以王杰希理智自持的性格,在他眼中虚无缥缈的感情,只能成为一种执念。

扎根,越来越深。

直至刺破心底的最深一滴心头血。

 

彼时王杰希顺着那条路走下去,手里握紧了那沓明信片,当即拆开,一张张翻阅着,心说原片图质就是好多了。

他想,终归他也大三了,还有一年就毕业,与喻文州再无交集。

何况之前早就断了交集,喻文州记不记得他这个人都说不准。

 

*

王杰希他们这级临近毕业时,站里依照惯例举行了欢送会。

地点选在学校附近的KTV,一帮人对着酒瓶吹,对着话筒飚,好不畅快。

喻文州没来,这是王杰希一进包间就注意到的事情,隐约听着人说他是约会去了还是怎样,总之一会就会赶来。

王杰希闻言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试图把右耳的耳洞挡住——饶是喻文州根本不可能发现什么,他还是有种近乡情怯的心绪。

诚然那根本不是他的乡,不是他的宿命羁绊。

他很清楚,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执念。

 

黄少天在包间那头嚷嚷着唱歌唱歌,一人一首谁都别想跑,就从,就从老站长开始了,王杰希说你呢,别装了,都没听过你唱歌!快唱,都要走了还别扭个什么劲,唱一首啊大家手机拿起来录音录像的动起来啊!

王杰希白他一眼,也不推阻,起身坐在了角落的高脚凳上,抱着麦声音低沉:“帮我点首《Never too late》吧,Three Days Grace乐队的。”

黄少天吹着口哨,酒劲上来亢奋地嚷嚷着,摇滚啊,杰希前辈你行啊!

前奏的吉他声包裹住整个房间,苏沐橙打开了王杰希头顶的那排冷光射灯,光束从他头顶扫下来,映照得整个人眼窝深沉,面容苍白。他抱着冰冷的金属麦,用与平常不同的低哑嗓音唱出第一句歌词:

“This world willnever be What I expected……”

 

是啊,这个世界永不会成为我期待的那样,仅限于你,喻文州。

重音一下下捶打着他的心,连不停为他叫好的黄少天都停了下来。

重音、嘶哑的嗓音、苍白的脸孔、紧闭的双眼。

绝望,和不被拘束的偏执。

似乎所有人都听懂了他近似声嘶力竭的歌声里所传达出来的感情,而那一瞬间,包间门被推开。

 

王杰希睁开眼,与门口的喻文州四目相对。

“’Cause it’s not toolate

It’s never toolate

It’s not toolate  ”

 

永远都不算晚,可是喻文州,重来一次,兴许还是这条路。

王杰希笑,他放纵地,在与喻文州长久的对视里唱完了最后三句。

喻文州站在门口给他鼓掌:“前辈真是深藏不露,你们谁录音了吗?没听全好遗憾,抱歉我来晚了,我自罚。”

王杰希笑着从高脚凳上下来,坐在啤酒堆一旁,不要命地灌自己。

他想,就这么放纵一次,在有喻文州在的时空里,尽情释放自己压抑太久的感情。

最好放得一点都不剩。

 

“文州……”王杰希喝得烂醉,扯着搭肩扶他走的人,轻轻叫出声。

“学长?你说什么?”

果然不是喻文州。

永远都不是喻文州。

 

-B03-

 

“喻文州你总算肯接我电话了?你给我说,你现在住哪,我立马搬过去盯着你写,祖宗哎,都快死线了。”

喻文州抱着手机轻飘飘地报了个地址,而后又填上一句:“叶神,我稿子写完了,这就发了。”

叶修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俩在一块了?!”

“叶神你说,我和谁?”

喻文州一头雾水,不过话说完就在心里有了个猜想,足够震慑到他的猜想。

“你……你不是还不知道吧?”

“叶神,”喻文州深深吸了口气,部分猜想被验证,王杰希大抵就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学长,他沉着嗓子,“我该知道什么?”

“文州,我问你句话,你对王杰希,有意思没?”

 

喻文州直至站在干洗店里取衣服都还在想叶修的话。

叶修说,王杰希从他大一开始喜欢他,大学三年,直到后来很久,都戒不掉他喻文州这个人。

甚至他自己的一切消息,王杰希都知道。

叶修告诉他这一切的前提是,他问的那个问题,喻文州给了肯定的答复。

喻文州恍惚想起送王杰希他们那级毕业的KTV里,那个在角落里抱着话筒,绝望又偏执,矜持又不服输的人。

他曾被那一瞬深深震慑过。

后来他也曾听过黄少天传给他的音频,可是并没有当时重音敲击在灵魂深处的感觉。

大抵是因为缺少了那张苍白却坚定的面孔。

 

“先生,请您检查一下您的衣物。”

喻文州被声音拉回思绪,不甚在意地检查着自己的西装,却发现里衬的花纹从灰白条纹变成了黑灰条纹。

“不好意思,您拿错了,这不是我的衣服。”

姑娘慌慌张张地去查询,半晌才回来深深鞠躬:“不好意思,因为衣服同款编号又相近,给您拿错了,我们会尽快给您调换的,真是对不起。”

喻文州微笑着摆摆手,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拿错的那位先生……是不是姓王?”

姑娘愣了片刻,手下翻找着,很快点了点头,是王先生。

喻文州拿过单据,对应着地址,果然是王杰希没错。他接过那套西服,笑得温柔可亲:“我认识他,我们私下换就好了,麻烦您了。”

 

*

七年前,王杰希是他的理想型,不过因为王杰希很少出现在他面前,而且冷淡又嫌弃的样子着实不好接近,加之他当时又不能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取向,生生放走。

七年后,那位王先生依旧是他的理想型。

他吃早餐时会被热情的摊贩说他俩吃饭的时间和习惯都很相似,估计作息也很相似吧。

老阿婆还是经常抱怨两个人都是不省心的年轻人,也不去相亲,奔三的人了还一点不着急。

五金店的老板说,喻小哥你和王先生气质真像,连穿衣打扮都差不多,素养都好,待人又好,你俩上下楼,很谈得来吧?

楼下的小姑娘还在成日念叨着,文州哥你真的不去认识认识王老师吗?你俩好配的,在一起保证秒杀全场,我可以写个文,叫做《818我的作文老师和书法老师》

 

喻文州想,如果叶修没说那些话,他估计早也采取行动了。

他家楼上的王先生,王杰希,那个曾经在楼梯上擦肩而过的身影,是他所倾心。

可叶修说,七年了,王杰希还是放不下喻文州,王杰希知道喻文州的一切。

那王杰希你,也一定知道我住在你楼下,每天跟你过着相似的日子吧?

那天晚上喻文州做了一个梦,一个七年之前他和王杰希在一起的梦,半夜惊醒,他爬起来码了篇硬盘文,他从未涉足的类型——仅仅是那时他和王杰希如果在一起的故事。

不过还好,不算晚。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王杰希先生吧,这是您的西装,好像和我的弄错了,我给您送过来。”

“……”王杰希愣在玄关处,揉着惺忪的睡眼,完全不在状况。

“还有件事,想跟杰希学长商量一下,”喻文州顿了顿,含着笑将手里的专辑交到王杰希手里,“当年你给我一首《Never too late》,我还你一首雅尼的《Never too late》,不一样的是,这次真的,不算晚。你自己听听看,完全不一样的情绪不是吗?”

“你……叶修告诉你的?”

王杰希缓过神来,冷静地询问。

“王先生,如果叶神不说,我还是会来追你,不可否认,我向往你这样的人。”

“……”

王杰希沉默。

“我向往你,已经很多年了。”

“文州。”

“你说得对,不算晚,永远,都不算晚。”

 

Never too late.

 

 


Fin.

 
 
 


 
 
 

两线提到的分别是Three Days Grace乐队的《Never Too Late》和雅尼的《Never Too Late》。

 
 
 

B线文州部分是 @乱草生 GN的点文,感觉不是很符合梗QAQ求原谅我文力不足……

 
 
 

我总是写喻追王就是因为……我觉得杰希他会一直憋在心里啊。

 
 
 

总之大家放假快乐!

 
 
 

写出个短篇lo主就出去浪啦~【愉悦奔跑.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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